陳微末尴尬地撓了撓頭,自己一直陷在情緒裡難以自拔,沒顧得上他。
“你怎麼不去找希泊的人,在這站着做什麼?”
“我不認識他們。”
“他們不是壞人。”
“你能跟我講講,最初的…風潭,和你的事嗎?”
陳微末看着眼前這個實際清醒存活時間隻有一兩天的改造人,心裡忽然升起無限悲哀。
她帶風潭一步一步離開,朝關押烏秀成的房間走去,路上,她詳細說了和風潭一号在希帕蒂娅無界之城的相遇、再到撿走重傷的他,和在蒂爾特斯的兩年生活。
這個風潭始終沉默。
“你好像對于被克隆、被導入不屬于你的記憶這些事,沒那麼驚訝,也沒那麼抵觸?”陳微末問。
“…因為,我隻有這段記憶。”
他沒有可以用來判斷好壞的基準。
陳微末突然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算了,一起去看看烏秀成吧。”
烏秀成隻比她早一小時醒來,在他發現自己身體中一些微妙的變化與無力感後,他發了瘋似的猛烈撞擊整個屏蔽器,頭、手撞出血來都沒有停下。
外面看守他的士兵也隻是冷眼看着。
後來他慢慢安靜下來,癡傻地呆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陳微末繞到他正面,看着這張風潭的臉,難以遏制的厭惡感又浮了上來。
“你就沒想過,你在孟樂知面前,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烏秀成久久不搭話,久到陳微末以為,他不會理自己了,他才突然開口。
“想過,想過就算把所有人手搭進去,隻要我搶到他的身體,總有辦法逃出去。但我沒想過,原來人與人的差距,是這麼難以逾越的。我所有的努力,他動動腦子,就可以輕易抹滅。”
陳微末現在聽不得“輕易”兩個字,她知道不是的,但又沒必要在烏秀成這種人面前申辯。
“孟上校,已經把我的經曆,翻了個遍吧。”烏秀成忽然傻笑。
“可惜,沙飛并沒真的把你當作自己人,什麼都不和你及時溝通、分享進度。”
“這不是可以程序化、批量改造的東西。”
“但你依舊沒法從她那得到更有價值的東西。”
烏秀成張了張嘴巴,久違的難堪又浮上心頭。
他何嘗不知道,自由科技這幫人,是切切實實的瘋子。
但他們又實實在在真的有能力,是努力鑽研的普通人這輩子難以望其項背的高峰。
他實在不舍得,放棄他們已經搭建了一半的橋梁,再勤勤懇懇從零開始慢慢摸索。
他原本就是研究基因的,可以給他們提供與意識相關的基因序列。
他是那樣地投其所好,但他發現,沙飛其實,并不是太能瞧得上他的成果。
他也漸漸明白,自己也隻是沙飛的一個觀察實驗對象。
雖然他們都對自己進行了試驗和改造,但他知道,他和沙飛,是不一樣的。
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
這是他自己選的路,有得必有失,應該的。
“上校的能力如果可以供人研究,你知道可以…”
“你為什麼要研究這個?為了治病?”陳微末忽然打斷他問道。
“因為物質是有限的,而人的欲望無限。可欲望,不應該被限制,無論好壞,它都可能創造出新的生機。”
“你們總有說辭。”陳微末放棄了,她聽得進去,卻不想去理解,她就多餘問,“應該快走了,但你,應該也隻是帶着這個小牢籠,換個地方而已。”
他們研究出的影響腦部功能的溶液,本來是用在控制改造生物的,現在反過來用在他身上,很合适。
和他共同在一個空間呼吸,陳微末覺得有點晦氣,她出了房間,誇張地大口換氣。
“你要和希泊…一起回去嗎?”風潭問道。
就和從前那個風潭一樣,總是神出鬼沒的,突然出現在人身後,又不遠不近。
陳微末望着被收拾得很好的坎尼星,輕輕歎氣:“總是被安排、被下黑手,我也不能總是這麼被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