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利心做得極緻，也是一種真誠。

還是看老卓做事，陳微末才想到的。

老卓朋友遍布星際，雖然他做的是雇傭生意，但從來不是一錘子買賣。

一上來的提防也隻是為了篩選出合适相處的人，如果是被他認定為可以接觸的人，他都會平等地盡力幫助。

不熟悉的，就主動聯系，熟悉的，也盡心保持。

陳微末以前看着，心裡覺得累得慌。

她自知做不到，但平時也照貓畫虎地不自覺學着做，真等到了用人的那時候，她竟然真的能拉起一小支隊伍，不用自己一個人沖鋒陷陣。

她現在看着眼前山崩地裂，土石和煙塵不斷噴湧擴散，遮天蔽日，腳下原本堅實的地面都像液體一樣晃動，随時都會被砸死，但腦子裡仍在感慨。

她走過很多地方才找到和蒂爾特斯地下差不多的那種東西。

因為奇特，所以沒法用已知生物概念來描述。

但的确是一種産生了自我意識的生物。

它們體型巨大，往往有半顆星球那麼大，外形千奇百怪，有的像是半風幹、帶有褶皺的肉皮，有的像是幹枯扭曲的樹根，有的從外表看就是一塊石頭。

但真的做化學檢測，它又像是某種能量的壓縮狀态形成了實物。

它是流動的，存在于緯度縫隙之間，不屬于任何一個世界。

她至今找不到辦法和這種東西溝通，隻是幸運地偶然碰到了一點文獻，那時的人命名這種生物為蛭——喜歡團成球，僞裝成隕石或行星漂浮在太空中，沒什麼主動性。它們還不需要進食，不用動彈，時間長了，身上就附着着很多石塊，把它們包裹了起來。

雖然體型龐大，但其實每一部分的功能都是一樣的，即便掰下一小塊，它也擁有意識。

而且因為它們自身的能量，這樣形成的星球上的資源往往會十分豐茂，就像蒂爾特斯。

那些生活在它們身體上的生物，世代受它們恩惠卻不知，而它們也逐漸封閉自己，沒人主動招惹它們，它們就不會蘇醒。

沒人知道它們能活多久，這一點資料也是耗費多少年記錄下來的，也許都沒有普适性。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它們很孤獨。

因為無盡漂浮，所以找不到同類，千年萬年就這樣寂靜地度過。

要麼藏身地下，要麼碎成小塊。随着隕石砸到星際各處。

伊爾感受到的情緒，數來數去，也不過是寂寞，害怕，和好奇。

但和它們進行情緒互相接觸的時候，伊爾說，很舒服，但也很可怕，好像某種深淵，他清醒地看着自己被吸進去。

那種共情能力，在生物中都很難找到。

陳微末現在找到了它的同類。

就在這顆毫無生機的星球下面。

“陳微末你倒是跑啊！？！”

顧文州進了機甲，已經飛到半空中，碎石還在時不時地砸向機甲外殼。

剛剛一切發生的太突然，陳微末一個人拉開距離走在最前面，半點預兆都沒有，地面裂陷。他都來不及去拉她一把。

可陳微末看起來，就像沒意識到周圍的變化一樣，定定地看向前方，一動不動。

陳微末早就和他們幾個前指揮說過，不要随便勾連她的感知，隻通過耳機說話，可現在這個場景，顧文州在那邊的呐喊，她也隻能聽到模糊不清、細微的聲音。

旁邊林千星的機甲一頭就往落石裡沖，顧文州顧不了那邊，但拽住了林千星送死。

“你也冷靜點！”

他眼睜睜看着一塊巨大的碎石隔斷了視線，陳微末在這後面生死未蔔。

“她有能量盾，不會出事。”他也在盡量冷靜下來，“你的精神力又不是擺設，你應該能檢測到，她還活着。”

在精神力層面，他承認林千星比他強一些，但大概率是因為林千星體内有兩個人的緣故，他絕不承認是天賦原因。

所以林千星能做到的，也比他多一些。

“還在嗎？”

設備裡突然傳出陳微末的聲音。

“…活着就趕緊出來！”

顧文州咬牙切齒，他本來就不太同意來找什麼怪物同類，不可控的“隊友”，不要也罷。

“你們往後退退，别被砸到。”

“…”

林千星現在冷靜下來了，他聽到陳微末這話，忍不住笑了笑。

他們兩個剛退到安全區域，忽然一道地皮撲面卷來，到跟前卻又戛然而止。

土塊打開一點，陳微末完好地站在裡面。

“…這算什麼？”

顧文州出了機甲，滿鼻腔的土味，可眼前形成的詭異即時地貌又似乎證明，陳微末又賭赢了。

她真的和那東西達成了某種共識。

至少不會傷害。

“我早就說它性格其實還不錯的。”

陳微末跳了下來，帶過來的那塊小肉幹也變了形狀，它拉長了自己，顔色還變淡了，軟趴趴地挂在了陳微末肩膀上。

“所以它們是什麼，認祖歸宗？當場結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