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微末也算不上是完全昏迷,她能感受到疼,感受到血液源源不斷流出,感受到自己被生硬拖拽進内艙,和什麼東西一起堆在地上。
她眼睛半睜不睜,接收到的畫面和聲音光怪陸離,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但有一個是真的,不停地在她腦子裡轉——
林千星下手真狠啊,差點把她攔腰斬斷。
也許是,不知道該用多大的力度來破壞改造人的身體,陳微末在心裡給他找了一個理由,但她其實不是很在意結果。
蛭會幫她活下來。
自從蛭找到了同伴,她和蛭的“溝通”就不再是簡單的看心情行事。
蛭的敏感随着同類能量的接觸相容消減很多。
在事發當時,蛭就化成了肉眼看不見的能量護住了她的内髒,盡管血流不斷,但身體内部還是在緊鑼密鼓地互相通知——沒死透,還能救。
“還是沒死啊。”
是莫塞拉的聲音,陳微末努力集中注意力,試圖聽進去這亦近亦遠的對話聲。
“改造人,而且她被改動過好幾次,能做到這樣,已經不錯了。”
林千星毫不心虛地回應。
“至少,感謝你幫我吸引視線,我才能順利把人帶出來。”莫塞拉的聲音聽上去十分輕松,“我們的合作,還算順利。”
“那就把沒必要的麻煩丢出去。”
“這麼無情?”
“他們會追上來。”
“所以才需要一個讓他們忌憚的人質。”
“你敢用她來做人質?”
“…”
“後面有人追上來了!”
聽聲音,好像是那個陌生的斯蒙馬人,慌亂,不像是能拿定主意的人。
“那就辛苦你了。”
莫塞拉聽起來像是妥協了。
陳微末感覺到的痛感越來越強烈和明顯。
這是好事,至少說明她的身體自我掌控在逐漸恢複。
隻是下一秒,她的身體又被拖動。
一股刺骨的涼意席卷全身,而且無法呼吸。眼前隻剩下黑暗,以及一些星星點點的光亮。
她被扔出飛船了。
蛭從内髒的保護變成包裹住她整個人,就像一個薄薄的蟲繭。
可就這麼幾秒的環境變化對于一個乍失血過多的人而言,還是過于動蕩。
陳微末昏了過去。
等再睜眼,她不知道過了多久,但身體很暖和,卻很僵硬,生疏得差點沒爬起來。
溫暖來自身旁的火堆,閃爍的光影下,還有一個人影。
陳微末晃了晃神,目光聚焦,是風潭。
怎麼是他呢?
“我睡了多久?”她爬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斷的地方已經長得連接上了,但好像不太牢固,她一動,好像又要分離一樣。
“兩天。”風潭拿着個木棍有一搭沒一搭地翻攪火堆。
“那還好,沒耽誤太長時間。”陳微末疲乏地靠在石頭上,小心地避開傷口,“蕭端呢?”
久久的沉默。
陳微末擡頭,表情變了變:“你是怎麼來的?”
“跟着蕭端,半路離開,我估計着時間和距離,猜你大概被扔在哪。”風潭老實地全部交代,因為原本這個行動裡就沒有他,他是自己想辦法,不管是偷聽還是跟蹤,做賊一樣竟然搶先蕭端找了過來。
“你被襲擊了,好像是這個蛭保護了你。”
他撿起身旁一個深灰色的硬闆,提了起來,失去了光澤,生命力也不剩什麼了。
大概,是莫塞拉覺得光是扔出去還不夠,還想補一下。
陳微末接過蛭,輕輕摸了摸它,連回應都幾乎沒有了。
“辛苦了,謝謝。”她輕聲道。
風潭靜靜看着她,又低頭鼓搗他旺盛的火堆。
“該走了,我要去找蕭端。”陳微末忽然說起,隻不過沒動,隻是盯着風潭臉上火光閃動。
“走不了,沒有飛船。”
“飛船呢?”
“壞了。”
“怎麼壞的?”
“…”
“風潭,你想盡辦法半路把我截住,是不想我繼續做下去,還是隻是你自己想和我待在這裡?”
話說開了,風潭忽然就沒有難以啟齒的愧疚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