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哪，我都不太清楚，離你們大緻的航線很遠。所有的聯絡設備也都壞了，這裡就是一片孤島。”

陳微末一聽，躺得更踏實了。

沒想象中的生氣，反而松了口氣。

“那你接下來是什麼計劃？”她問道。

風潭沒有回答，捏着火柴棍的手指尖發白。

“用這裡的資源蓋個房子、開片地？還是等着誰經過這裡，随緣看命搭順風車？”陳微末很認真地讨論，卻換來對方一聲淺淺的嗤笑。

“笑什麼？”

“你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提前規劃好嗎？”

“想好大概的，能少走很多彎路。”

“那我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還是計劃的阻礙？”

陳微末輕輕按住稍微湧起的蛭，淡淡地說道：“我們是一樣的人，是再怎麼和其他人親近也沒法否認的事實。”

“一樣的人…”風潭自嘲似的輕笑，“我們可不一樣，我是被複制出來輔助你的工具，是工具的工具。”

“這是自由科技的問題，不是…”

“可我是被你們激活喚醒的。”

風潭起身，蹲到陳微末身前，擡手覆上她的脖子。

骨節用力，可落在她身上卻沒有什麼力度。

“如果是工具，就利用到底啊，現在把我丢到一邊，讓我自己決定？我能決定什麼？你給我的選擇難道不是你的最終決定嗎？

你要抛開他們對你命運的規劃，你怎麼就覺得我也想呢？”

四目相對，火光在風潭的瞳孔中不斷閃爍。

“這個地方很好，死在這裡，誰也不會發現。”他把手松開，雙臂撐在陳微末身兩側，“我們就死在這呢？”

陳微末認真盯着他，伸出左手落在了他的一隻小臂上，突然發力。

而風潭猝不及防，失去了一個支撐點，差點砸到她身上。

“要死早死了，别跟我來這套。”

風潭覺得沒意思，并肩坐了下來。

“我們是一種人，我不否認後天環境對人的塑造，但我們的基因裡有一部分都被改造了，那就是求生意識極強，無論發生什麼，第一反應永遠都是想盡辦法活下去，而不是完了。”陳微末垂下頭，忽然低了聲音，“說句你不願意聽的，我就算不了解你，我了解那個風潭。他不會的…”

“不會什麼？”

“…沒什麼。”

“你不敢說，但你心裡清楚。”風潭不再看着她，隻是目光空洞地盯着火堆，“他渾渾噩噩的時候隻想着活下去，破除了一點神經桎梏恢複意識後又全心為着你，到最後所謂的求死也隻是想幫你。風潭…怎麼會殺你？”

見她沉默，風潭又問：“如果他還活着，你還會恨他嗎？”

“…我不知道。”

“可他根本就沒殺你那些從來都不存在的戰友們。”

“…我知道，可那段記憶永遠存在，那股情緒…”陳微末眼神發怔，“我不知道。”

“如果沒有孟樂知呢？”

“什麼？”

風潭的眼神忽然極具壓迫，下颌線繃緊：“在你心裡是不是早就已經分出了高下？風潭就是被情緒的可憐人，而孟樂知是情不自禁的、包容的好人？”

陳微末眼底微暗，原本緊繃的身體忽的松了下來：“而你又在仗着從前那個風潭，想和我表達什麼呢？”

火光中，風潭的臉僵了僵，似乎沒想到陳微末說得這麼直白。

“我承認，我是在躲着你，你說想在蒂爾特斯待一陣，我的确松了口氣。”陳微末坦誠說道，“就算你不叫風潭，我還是面對不了一個長相一模一樣、原始記憶都相同的人。”

“…你連騙騙我都做不到？”風潭的背松了下來，卻還是輕松地笑了笑。

“騙不了。”

這裡大概是個洞穴，偶爾有點小風吹進來，也隻是晃得火閃動了兩下。

“你真的把飛船和聯絡器都毀了？”陳微末忽然問，打破了詭異的安靜。

“…嗯。”

“你可真是…”陳微末哭笑不得，所有可能的阻礙她都曾經假設過，就是沒想過半路沖出來一個風潭，“希望他們别真以為我死了。”

“都有誰知道你們的計劃？”

“都不算是個計劃，隻是早就和林千星說過了，他也很早前就和自由科技搭上了線。我們誰都不知道他反水會發生在什麼時候。”

“你、蕭端、林千星，三個人？”

“是，就我們仨。”

風潭頓了頓：“其他人不會認為你死了的。”

“為什麼？”陳微末饒有興味地偏過頭。

“因為大概沒人相信。”

沒人相信林千星沒有緣由的背叛，以及打不死的陳微末會死在這種偷襲下。

“那當然了，本來我就無所謂他們信不信。”陳微末捂着腰間一臂長的傷口，忍痛笑了笑，“莫塞拉信也好，不信也罷，他隻要帶着林千星，剩下的，就都好辦了。”

“可如果他殺了林千星呢？”

“那也正好，随了林千星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