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觀整場,樊彩香心中有數,對于這位大姑姐的性情也大緻了解。
夜上,她跟姜澈泡着腳腳,一邊聊起二房母女間的氣氛,
姜澈注意裡隻在盆裡纖細粉白的小腳上,偶爾回眸,應對一番妻子的疑惑。
姜澈:“大姐自小跟在大房,對父親和母親感情深。”
姜澈:“大姐第一樁親事就是二嬸不顧她意願促成”
樊彩香:“第一樁親事?”
姜澈解釋:“她是二嫁身。”
樊彩香忙叫他細說,姜澈伸手取下架上的擦腳布,自然而來地握上妻子柔軟暖和的腳掌:“她頭一親事的丈夫 ”
談及旁人,他微微頓下,像是拿捏幾次評判:“為人品行欠缺。”
樊彩香:“如何欠缺?缺在何處?”
姜澈不願意在背後議論旁人,隻是望着妻子依偎在肩頭軟軟的眼神,“那人素愛誇誇而談。”
誇誇而談,便要和離?
樊彩香想想今日姜如意流露出的綿軟脾性,料是那男人還有更過分的舉動才惹得人過不下去,更是連帶着沈氏都受親閨女的厭惡。
樊彩香:“今日飯桌上,我聽大姐在打聽什麼人死了?”
姜澈露出一點笑意:“大姐和離後心裡有怨氣,隻要鎮上有和之前那男人體貌相像之人過世,大姐便要打聽是不是那人死了。”
樊彩香不由失笑。
她這頭議論,那邊沈氏也是翻身難眠。
丈夫今夜宿在書房,她盯着床帳久久無法入睡,總是想起今日大閨女在老夫人跟前對自己明顯的厭惡之情。
她知曉閨女對她有怨。
因着頭一遭婚事,她不顧閨女的意願,非得撮合娘家表外甥與閨女成親,不過半年,那表外甥一次醉酒,竟在大庭廣衆下議論起閨女在床帏的行事,自此惹得鎮上百家議論紛紛。
閨女知曉後,沒摔沒打,悶不啃聲懸了梁。
幸而伺候的機靈及時救了人下來,人養了半月,能下床便鬧着要和離。
外頭風言風語,閨女和離之後,回家又要得多少指點。
她娘家表外甥又是下跪磕頭又是舉手發誓,沈氏斟酌一二,便勸閨女算了。有這一回,男人吃了教訓,往後閨女手裡有如此把柄,何愁拿捏不住人?
卻未料,閨女冷眼喊她滾,翌日便尋了胡氏和老夫人。
老夫人一貫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那胡氏竟也不知輕重,一個寡婦不好好過日子,越了牆頭,有什麼資格給隔房的侄女出頭?
這般不好相與,沈氏跟娘家也鬧的不好看,閨女和離後,很快和胡氏那邊的一房親戚家又結了親。
隻是結親了五六年,沒能生育一兒半女的,沈氏出于好意,今日在老夫人處順口提點了一句。
不說還好,一開口,閨女直接翻個白眼,直到走都沒再正眼看過沈氏。
沈氏在一家人跟前被下了臉,豈能不怨恨胡氏?
說到底,若是胡氏替她養着孩子時多說幾句她這個當娘的好,她和親閨女之間能到如今水火不相容的程度?
一整夜睡不踏實,沈氏晨起時自然又是吊着兩眼青袋。
飯桌上她看着吃得吸溜香的兩個兒子,憋悶了大半夜的氣突然又散了。
胡氏跟閨女再親近,那也是隔着一層血脈的。
比起兒子來,大房的兒子終究是比不上她的兩個孩子的。
更何況沒幾天便是年關了,對于胡氏的不懂事,沈氏自然有治對方的法子。
臘月二十八
呼啦一大家子人到了姜家外門上,應門的得了家裡頭的吩咐早有準備,一路在前把這門窮親戚引到二門西院。
路上少不得互相聊上幾句,來的這家人就聽下人說了好些大房二郎君成親時的熱鬧動靜,尤其是這二郎媳婦來路不正卻得了老夫人多少貼補時,領頭的兩個婦人很有默契地對個晦深的眼神。
人到的時候,樊彩香正跟胡氏坐在暖融融的窗台下,一人手裡握着本話本,歲月靜好互不打擾地各自享受書本上的趣事。
一大群烏泱泱的人到了門上,樊彩香還納悶着,擡眼瞧見胡氏臉色唰的發白,動作狼狽地忙讓伺候的婆子快快把這屋裡落眼的東西收好上鎖。
胡氏:“你也去西廂房,讓人把正屋和書房鎖好,廚房裡的雞鴨魚肉盡快藏起來!”
樊彩香一頭霧水,瞧她語氣嚴肅,自然不敢耽擱。
繞廊兩邊一一吩咐好,她也從玉蘭口中知曉了來的這一群親戚是婆母娘家,仗着輩分稍長,每每來一回姜家,都得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打秋風。
玉蘭:“我們二郎君抄過的書卷都被兩位表親嬸子搶了,咱們說那東西沒什麼用處,人家卻不肯松手,一着急,說反正寫滿字了,拿回去給家裡的孩子擦腚沾沾讀書人的書氣。”
樊彩香:“。。。”
抄過字的紙卷質地柔,倒不失為一種好的再用渠道,除了心裡膈應點。
她到東廂房正屋
打簾子的婆子臉色愁苦,趁機對着這位新進門看起來有些手腕的少夫人央求:“您可算來了!快進來幫幫咱們夫人吧!”
話音剛落,自屋内傳來一道聲如洪鐘的鴨鑼嗓:“三妹妹,當子女的,别總想着自己快活,也為家裡的老太太多想想。大爺死了多少年,你幹吊在這兒,難不成死人就能活?要我說,姜老夫人肚子大,不在乎多少一個寡婦兒媳。今兒且給我們句準話,那秦家的爺們你是嫁,還是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