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你筷子掉地上了。”
見她還沒晃過神來,葉文新重新拿了一雙遞過去。
兩人剛從市局出來,眼見着到了午飯時間,就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飯店。
“怎麼了?這不是你今天第一次走神了。”
“沒什麼。”
葉文新看了她一眼,沒有多問。
最近案子少,她難得有時間喘口氣,過陣子就是全市的公安機關評優評先,介于前幾年她已經獲得了資格,于是今年局裡向上推薦,讓她去參加全國特級人民警察的評選。
喻子念得知後,非要喊上以前的戰友和鄧丁二人為她慶祝,昨晚将近十一點,她們才和戰友分别,其中一個甚至不舍地流了淚,樹懶一樣抱着葉文新不松手,她是她們個子最小的那個,卻擔起了班長的責任,多愁善感的她總能在訓練後安慰表現不佳的隊友,即便她也剛被訓話。
“晚上幾點啊?你聯系鄧英和丁可了嗎?”
“六點半吧,婷婷傍晚有課,我接完她就過去。”喻子念将飯店位置發送至群聊,另外三人迅速回複收到。
她不禁失笑,仿佛又回到了部隊的那兩年。
“幹脆把婷婷一起帶過去吧,她們也很久沒見她了。”
“我問問吧。”
點開微信,她強忍着目光不去看那個頭像,可越是壓抑,眼睛就越是去找。
那束花最後被帶回家,她找了很久才找出一個尺寸并不合适的花瓶,粗壯的花莖被擠在狹小的空間,她莫名感到羨慕,開始幻想自己滿腔的愛意也能擠進那胸膛。
她果然還是太自私了。
“下午有安排嗎?”
“去醫院。”
葉文新馬上皺起眉頭。
“嚴覺喊我去的,我沒事。”
知道她誤會了,喻子念把紙巾盒推過去,示意她擦擦額頭的汗,七月份的正午,烈陽炙烤着柏油馬路,飯店的塑料門簾半垂着,她們頭頂嗡嗡作響的吊扇根本沒有趕走暑氣的能力。
下午三點半,她準時到了醫院。
診室裡還有人,她坐在外面的椅子等候,一個女孩坐在旁邊,時不時朝這邊打量。
“你也挂了嚴醫生的号嗎?”
兩人中間隔了三個位置,女孩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她聽見。
見她搖頭,女孩似乎感到惋惜。
“嚴醫生的号很難挂,你下次可以早點排隊。”女孩用手擋住了嘴巴,接着說,“外面有便宜的黃牛。”
“你找黃牛挂的号?”喻子念不禁皺起眉頭。
“不是,我朋友告訴我的,不過再便宜的黃牛,也貴得離譜。”
叫号屏跳出一個新數字,女孩站起身,沒有一絲猶豫,敲門走進。
後來她才知道,這個女孩患有抑郁症,并且有轉雙相的征兆。
“不過症狀有好轉的傾向,她在努力了。”嚴覺多補充了一句。
“她好像還是學生。”
“所以我寫的是心境障礙。”嚴覺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喻子念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視線滑過桌上那盆多肉,轉向她問:“找我來什麼事?”
“最近怎麼樣啊?”
“我記得我約了下一次的督導。”
嚴覺脫下白大褂,坐在旁邊打趣道:“别那麼冷漠行不行,沒事就不能關心你嗎?”
兩人有搭沒搭地聊了幾句,她的詭計終于圖窮匕見,下周醫院将舉辦一場規模盛大的學術交流會,會議需要大量的桌花裝飾,她知道林之夏是開花店的,所以想讓喻子念幫忙讨個友情價。
這種事就不能在手機說嗎,非要把人喊過來。
而且兩人明明認識,完全不需要她這個中間人。
喻子念起身就要走,打開門看見那個女孩站在外面,她見兩人一副疑惑的樣子,主動解釋自己是來感謝嚴醫生的。
“你要感謝的是你自己,你很努力了。”
喻子念想起消防隊的那個男人,面對他的擁抱,她隻能拒絕,而嚴覺不僅能遞糖果,還能摸摸女孩的頭。
她又羨慕了。
“說吧,找我到底什麼事。”
嚴覺把文件夾傳給她,她簡單看幾眼,還了回去。
“給錯人了,這不是我能做的事。”
“換個身份。”嚴覺眨眨眼。
“誰和你說的?”
“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眼睜睜地讓一條生命消失。”
喻子念沉默一會,表示會向上報備的。
“你應該沒有隐瞞一些危險行為吧。”
真是奇怪,既然要問,何必用陳述句呢。
她遲遲沒有回答,嚴覺緊張的神情放大了她内心的矛盾,是不是真的隻有死亡,才能讓他們解脫,可如果真的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她是最希望他們能幸福的人,也是最希望他們能活下去的人。
如果二者能并存就好了。
傍晚,她接到陳婷婷,駕車駛往飯店,其餘三人因為準備禮物的緣故,遲到了幾分鐘。
她們要補上沒參加女孩成人禮的遺憾。
回去的路上,喻子念把口袋裡的三個大紅包給她,然後思考自己是不是也要補個禮物。
畢竟送花什麼的也太老土了。
嗯,各種意義上的老土。
“所以你幫我問了沒?”
“你自己去找她。”喻子念剛洗了澡,頭發濕漉漉的,所以手機開了免提,“她會給你友情價的。”
“你怎麼心情不好的樣子。”
用肯定的語氣問問題,聽着真的很讓人煩躁。
“那就别來吵我。”
“你今天吃藥了嗎?”
她憑借最後一點耐心,說吃過了。
“真乖。”
“嚴覺。”
她以為喻子念要開始罵她了,于是連忙認錯。
“我這人是不是很差勁。”
“喻女士,我覺得你是個很優秀的人。”
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聽起來像在換衣服。
“出來走走嗎?”
“我洗了澡。”
發絲滴落的水珠落在地闆上,也砸在她心上。
“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