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有一塊漆黑的玩意躍出水面,又被水下跟出來的手猛得扯了回去,随即又是一下更猛烈的震動,才漸漸恢複平靜了。
岸邊很快有了動靜,姜玠像個水鬼一樣悄無聲息地從水裡爬了出來,手裡還攥着碎得跟個破布似的青眚殘肢。
白榆翹着二郎腿鼓掌,“好!”
姜玠把青眚丢在地上,甩着頭上的水珠,問道:“你怎麼來了?”
白榆隻顧悶頭在包裡翻,終于找到條壓在最下面的毛巾,丢了過來,又去兜裡翻姜玠的卡。
姜玠在半空中接過,見那上面的标簽還沒來得及拆,也沒管,把頭發和身上的水珠都擦了去。現在已經快要入冬,乍一上岸還沒覺得,被風一吹時才覺得是真的冷。
他把毛巾收好,套上了自己的外衣,又繞回來的時候看見白榆拍着坐墊,示意他也坐過去。
她笑嘻嘻磕着瓜子,“開誠布公的聊聊吧。”
姜玠也沒拒絕,坐了過去,發問道:“現在能說了?”
當時香坊初遇時,她第一次讓他發問時,肯定不是現在這個意思,估計隻是想解釋一下利用他幫了思源的事。到後來下棋時的試探,以及趙誠在場的那一場猜謎一樣的談話,都是些不可言說。怎麼現在,就可以了?她在躲什麼嗎?
白榆把橘子提過來,“當然可以——你嘗嘗我買的,這種才叫好橘子,下次學着點。”
姜玠伸手接了一個,沉思了一會,開口道:“我從見面時,就給你留了各種破綻。如果是個普通人,不會被一步步卷進來,也不會輕易信我。”
白榆沒有吭聲。
姜玠剝開橘子,一股清新的味道撲面而來,果然比自己買的香甜很多,他便繼續,“當然,你留的線索也不少,星宿圖那次更是明目張膽。我想,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嬰孩比比皆是,找到一個不幸夭亡的,買下她的身份信息,然後在她的出生地僞造成隐藏你的絕佳住所,好一個偷梁換柱。到底是蒼郁鎮,還是藏‘玉’鎮?”
白榆托着下巴看他。
姜玠也回看過去,“鎮子上的人都是你們安排的嗎?”
白榆搖頭,聲音輕輕的,“隻有馬叔。”
怪不得,當時他們在水下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也隻有老馬一個人覺出來了地震。
姜玠又問,“他也是?”
“不是,是遠房親戚,血脈已經很稀了。不過,論輩分确實該叫他叔。”
姜玠并沒有言明,白榆依舊懂了,他心下了然,“古有相天師,可觀星測天,以判吉兇。隻是,有先知之力,常使其族藏匿奔波。我說的對嗎,天珠玉?”
這個名字确實許久沒有被人叫過了,白榆——不對,現在應該叫珠玉了——她終于笑起來,眼睛亮晶晶的點頭。
“那你就應該知道,我受人之托,是來幫你的。你怎麼連我也要防?”
珠玉奇怪地瞥他一眼,反問:“那我不考驗一下,怎麼知道你有這個實力?”
姜玠還要說話,忽然看到珠玉身後,那原本垂着根葉子快掉秃了的枝桠,上面有一個小小的陶俑人,搖搖欲墜地垂在上面,正在偷窺。
他吸了一口氣,就看見珠玉手裡的瓜子飛了出去,準确無誤地将陶俑擊落在地,正好落在石頭上,被磕到碎裂開來。
裡面漏出一張畫滿了血色複雜紋路的黃紙條。
是即便看不懂,也能覺出來是個不詳的玩意的程度。
姜玠皺眉。這東西,珠玉先前還說是自己做的,現在看來也是瞎話。那現在,是因為坦白身份而引來的?
因為他記得,趙誠跟他提過,形容中俨然就是這東西的模樣。雖然不知道那個穿着考究的人是不是将陶俑無聲無息的放進了行李箱,總之這東西看來就是會如影随形地跟着珠玉。
珠玉上前一步去翻弄那堆碎渣裡的紙條,問道:“想不想玩一把?”
“玩什麼?”
珠玉回頭,臉上浮現出一抹帶着瘋狂意味的笑,一字一句道: “玩死他們。”
姜玠突然就明白了她當時為什麼盯着趙誠笑得詭異,她那時大概率就已經知道了有人将陶俑人送了過來,已經下決心要撕破面子,拉他倆下水鬧個你死我活了。
姜玠點頭應允。珠玉并不知道,她哪怕不設計他,他也會心甘情願地當她的每一粒棋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