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沒……殺成,還損了我……們幾個好手。”
小珏還在笑,兩支胳膊無力地垂在身側,臉上的血迹挂下來,将原本白淨的臉染得一塌糊塗。
姜玠抿唇,一抹苦澀的笑意短暫的浮現後,消失不見,他走近些,在小珏面前蹲了下來:“阿姊讓你在這裡,做什麼,攔我嗎?”
小珏見他伸手,滿臉厭惡地偏頭躲過了,他盯着姜玠,嘴裡鮮血攢了一口啐了過去:“說得你好像還關心我一樣。”
姜玠也不避開,擡手随意擦了把臉,問道:“你不好奇我為什麼能找到這裡嗎?若已知緣故,應該會猜到無論在這裡留多少人,也沒用的。”
“你找到她了,不是嗎?”
“是。”
小珏又笑了起來,他在地下活了太久,已經不知道地上歲月幾何。
但當時阿姊說過,再上一層的機關隻能用一次,她需要他在這裡接同族人“破土”。
那位天家人的存在,大家是知情的,當初守在這裡時,也曾經問過阿姊,如果姜玠真的找到了該要怎麼辦。
阿姊那時候正忙着幫他準備足夠多的物資,聽到他的問題,沉默了許久許久,久到小珏以為她不會作答時,她才開口。
阿姊的聲音真好聽啊,溫溫柔柔的,哄得他不由就點了頭。
她說,“迫不得已時,把他永遠留在地下。”
阿姊沒有别的人可以依靠了,隻有他,唯有他。
小珏很久之前就聽到上方的動靜了,他們這一家人,五感向來是出衆的。所以剛才,所有的一切,都完完全全布置妥當。
姜玠的眼睛和阿姊長得如出一轍,但完全沒有那種柔和的光,現在看上去,什麼情感都分辨不出。
所以小珏一直都不喜歡他,這個人完全就像是個木頭刻的,毫無溫度,此時一想到他要斷送在自己手裡,心頭不由湧上一抹大仇即将得報了的快意。
然而,姜玠挂着這麼一張毫無波瀾,毫無征兆地上前,把他攬進了懷裡。
小珏震驚着,聽着他在自己頭頂語氣冰冷地說道:“睡吧,弟弟。等你醒來,一切都過去了。”
身後被灰石掩藏着的、連接着炸藥的按鈕近在咫尺,而他永遠夠不到了。
姜玠手中被暖得和體溫無異的菱形鐵片已經深深送進了他的胸腔,小珏急急地吸着氣,卻一點也吐不出來,整個人縮在姜玠的懷裡,身子也不由得開始抽搐,生理性的淚水蓄滿了眼眶,砸落在姜玠捂在他胸前的手背上。
“睡吧,再過許久,你會醒來,那将是一個沒有我存在的世界。”
***
風辛金原本已經自我安撫到鎮定自若了,但伴随着底下明顯的打鬥聲,和那一聲慘叫驚得他又出了一身冷汗。
擔心,但也不敢有什麼多餘的動作,隻能靜悄悄接着等。
又不知過了多久,那繩子被人拉着抖動起來,金屬鎖扣被拉扯着撞在蓋闆上,發出規律的敲擊聲。
他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将鎖扣扣在自己腰間護具上,慢騰騰地往下。
好腥,一股極其難聞的氣息撲鼻而來。
風辛金還是試探地喊了一聲:“姜哥,沒事吧?”
先是沉默,那種若有若無的呢喃聲伴随着暗河的水聲,攪動得他更加心跳如雷。
好在很快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我沒事。”
風辛金于是很放心地繼續往下了,不過很快他就發現,姜玠的“沒事”,并不是真的沒事。
因為他正滿身鮮血地跪在地上,面前一具冰冷的屍身,已經被剖開了胸腔,那一顆還在跳動的心髒,就那麼被攥在他的手心裡。
風辛金一聲尖叫就要吼出來,還是在緊要關頭遏制住了,他好不容易爬到底下,但沒有姜玠那樣的身手,隻能狼狽地一頭栽進暗河中,又手腳并用連滾帶爬地上了岸來。
“姜哥你瘋了?這可是法制社會,人家哪怕是野人,你也不能殺啊!這心髒還跳着呢,你快給人安回去啊,說不定還能救活!”
姜玠擡頭看了他一眼,隻一眼,風辛金立刻不敢說話了。
收聲之後,才發現地上那些散落的刀具,和被姜玠拆掉的□□。
這啥玩意?反社會人格野人?
他實在好奇,又不敢再問,就見姜玠那邊已經拿着心髒站起來了,在土牆上來了一拳。
風辛金張着嘴,還以為姜玠也瘋了,但很快發現那些土層正在慢慢剝落,滿滿一面牆上,已經鑲嵌了四顆心髒,還在跳動着,并以每一顆為中心,向外如同蛛網一樣延伸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管。
遠遠看上去,像是幾個安睡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