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沒過多久就發現自己被跟蹤了。
其實也不需要用到什麼高超的反偵察手段——那輛極其璀璨紮眼的SVJ看似漫不經心地跟在她的後面已經好幾天了。
完全不用猜,就知道是誰。
珠玉給車子加了油,在便利店買了一堆速食,當然,還是毫不客氣地刷了姜玠的那張卡。她在座位上等着剛接好熱水的泡面時,就聽到店外自動販賣機傳來一聲飲料掉落的脆響。
天辰依舊帶着金絲框眼鏡,高定的大衣裡一身裁剪得體的正裝,單手開了可樂的易拉環,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正向着她舉杯示意。
珠玉回了一個國際友好手勢。
這什麼裝貨。
天辰臉上帶着笑,好像在嘲弄一樣。他從那三人鬧掰後、珠玉孤身離開的時候就跟在了後面,從大路到小巷,商店到街頭,明目張膽,又樂此不疲。
完全不怕被發現。
事實上,倒應該說,就怕珠玉察覺不到。
被跟蹤了許久的受害者完全無視了窗外的那個招搖的裝貨,三分鐘已到,她的泡面好了。
珠玉掀開蓋子,塑料叉子旋進去将調味料攪勻在湯裡,卷起幾根蜷曲着的面,吹涼後送進嘴裡。
味道一般,也就算得上普通水平,但她本來也就單純的為了果腹,要求并也沒有多高。
現在已經接近年關,外面往來的車已經少了許多。便利店裡的暖氣開得又足,吹得店員困意重重,撐在櫃台上直打盹。
太安靜了。
珠玉三兩口解決完,再擡頭時天辰已經不站在窗外了,車還靜悄悄地停留在原地。
她擦幹淨桌面,把垃圾丢掉,又重新站在了櫃台前,要了一杯熱咖啡。
店外寒風肆虐,卷攜着誰亂丢的塑料袋拍在玻璃門上,然後又打着旋兒地飛走了,這麼一晃門頂的感應器有了反應,兩扇玻璃門刷地打開,機械音帶着叮咚的提示聲響起,“歡迎光臨”。
珠玉被吹得一個激靈,她看着店員嘴裡不清楚的嘟囔聲,想了一想,伸手指向店員身後的櫃子。
“再幫我拿包煙,最便宜的那種就行,謝謝。”
***
接近傍晚時分下了場不大的雪,此時已經都融得不見了蹤迹。夜色沉沉,霓虹燈在濕漉漉的街道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珠玉低速行駛着,車窗半降,外面濕潤的冷氣帶着一股特有的泠冽氣息灌進來,吹得她整個人都冷得僵透了。
煙盒已經拆開,随意甩在了副駕駛的座位上,一支煙夾在她食指同中指間,靜靜地燃着。
煙霧袅袅,并不受寒風影響,在珠玉的脖頸、耳畔處繞圈萦繞着,倒是把味道都送出了窗外。
珠玉冷得厲害,她呵出的熱氣很快消散,終于在手指快要失去知覺的時候,從萦繞成團的白煙中,緩緩探出來了一隻蒼白的手,從她的臂彎外貼過,握上了方向盤。
那手同她的别無二緻,連桡骨處貼的膏藥都有相同翹起的邊緣。
珠玉捏着那支煙撚滅在煙盒上,迅速關上了車窗,又把暖氣開到了最大。車窗上映着她的面孔,珠玉側過臉去看,那張臉也扭過來對視,很快扯起了一個微笑的弧度。
一個呼吸之間,那張臉已經成型,向珠玉貼面而來。
不光是臉和手,軀幹的其餘部分也開始攏聚,起初是像光影投射出來的不真實感,很快就有了實體,沉墜墜地壓在珠玉的半邊腿上。
她長長出了一口氣,松開手後向旁邊爬去,那具複制出來的軀幹立刻無縫銜接地接管了駕駛的任務。
“弱了許多啊,發生什麼了?”
珠玉聽着和自己别無二緻的聲音,揉着又開始微微作痛的手腕,輕輕笑了一聲:“沒什麼。”
剛凝聚成型的“珠玉”盯着後視鏡裡那輛依舊不遠不近跟着的車,用餘光掃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上的人,出聲提醒道:“這種程度,攔不住他。”
“我知道,本來也沒作這個打算。”
“珠玉”聞言一愣,又問道:“你打算跟他回去?那把我叫出來是什麼意思?”
“玩啊,”珠玉把手貼在暖氣出風口上,聳肩道,“反正現在也沒事,看看他到底長進了多少。”
駕駛位上的人顯然很不認同這種做法,眉頭鎖得緊緊的,沉思了半晌又問道:“那現在,需要我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