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是在飛馳的跑車上,她終于看清楚了那亮閃閃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一根銀色的鎖鍊。纖細,但出乎意料的牢固,将她的兩隻手腕用一種很奇妙的結捆在了一起。
珠玉暗暗地用了力,是完全掙不開的程度。
倒是也符合她對這個變态的刻闆印象。
天辰放着舒緩的音樂,心情肉眼可見的超級好,聽到這邊有動靜傳來,便知道她醒了,轉過頭來笑嘻嘻道:“阿玉,咱們馬上到家了。餓不餓,要不要喝點什麼?我給你買了快餐,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這個人的心情好,她的心情就好不到哪裡去。
珠玉冷眼打量着周遭完全沒有半點熟悉感覺的環境,伸手去拿那杯還溫熱的豆漿——然後在天辰帶着期許的眼神中掀開蓋子,朝着他潑灑了個幹淨。
還不忘連空紙杯也随手扔了過去。
天辰質地上乘的襯衫和西裝馬甲登時一片狼藉,彙聚成股的乳白色豆漿從他的衣服上流過,途經定做的皮質座椅,一直淌到了座位下面去。
他的笑隻凝固了一瞬,從胸前口袋裡抽出手帕象征性地擦了擦,随後又換上了更溫和的聲音道:“我們阿玉好懂事,都知道給哥哥洗車了。”
珠玉鼻息間溢出一聲冷哼,徹底扭過頭去不再看他。
***
珠玉離家的時候,實在太小了,因此對于瓦兒胡同,确實一丁點兒的印象都沒有。
她其實也并不希望自己殘留那個地方的任何記憶,完全是從心底裡的抵觸。
随着天辰的車七拐八拐的開向老城區,這種抗拒的心理簡直登峰造極了,她死盯着牢牢捆在手腕上的鎖鍊,思考着把其中一隻折斷然後掙脫開把天辰的脖頸擰個三百六十度的概率大,還是現在就咬舌自盡在進那個大門前自己就涼透了的概率大。
車已經緩緩開進了外圍停車場,珠玉看着天辰套上大衣,去找了工作人員交談,大概率是洗車一類的事。她絲毫不在意,視線在車内四處搜尋了一波,空空蕩蕩,什麼能用的都沒有。
連她自己的東西都沒給帶來。
好一個徹底的斷舍離。
思忖間天辰已經回來了,他的大衣罕見的扣上了,要不是為了擋裡面的污漬,就算是這麼冷呵呵的大風天,這個裝貨肯定也是要敞開懷穿的。
車門被拉開,珠玉手上一松,那根鍊條被解開了一半,還有一圈繞在手腕上。
天辰将末端攏在手裡,輕輕扯了一下,另一隻手還在把玩着那枚泥人,湊近她的耳邊道:“阿玉,别耍小聰明,你跑不了的。”
珠玉斜了他一眼,要下車時才察覺,自己原先那雙沾了泥的短靴已經被擦得幹幹淨淨,衣服也打理得簇新,好像根本沒發生那場打鬥似的。
她又是一個白眼翻了過去。
更煩了。
***
胡同裡到處是修繕的痕迹,因為要整治“開牆打洞”的狀況,已經拆了不少違建的商鋪,别的不說,倒是把原有古色古香的街巷還原了大半。
隻不過現在臨近年關,大多的工程都已經停擺,工具和拆了一半的建築垃圾堆在巷子裡,周圍的住戶出門那叫一個舉步維艱。
但街坊間還是如同昔日裡一樣熟絡得很,大媽們吆喝着去跳廣場舞,到了正午頭,還會有大爺們提着鳥籠出來,拖着闆凳找個有空有太陽的地方休閑地一躺,和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裡的老相識們度過這麼一天。
天辰攬着珠玉拐進小巷子,正趕上最熱鬧的時候,大家夥都吃過午飯了,在胡同裡開了個象棋桌,打得熱火朝天,還有在旁邊聊些八卦家常的。
而珠玉隻恨沒有留足夠長的指甲,她狠狠掐着天辰箍在自己腰上的手,但後者明顯不為所動,還親昵地捏了一把。
珠玉氣得簡直要七竅生煙,她正打算不要那隻手了也得出這口惡氣的時候,就見天辰隔着老遠就擡手打起了招呼。
天辰算是在四鄰間的照看下長大的,再加上嘴甜會說話,本就惹得這群老頭老太太們的喜歡,見如今快要過年,天家的小子帶着個漂亮姑娘回來了,登時棋也不下了,鳥也不逗了,一窩蜂地都圍了上來。
珠玉的臉色依舊不好,但迫不得已收起了一臉要殺人的表情,裝出了乖巧的模樣,颔首打了個招呼。
天辰已經大方地承認起了莫須有的事情來:“對,這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