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剛才在外面,她确實一副馬上昏過去的有氣無力的樣子。
珠玉好似進了溫室就開始茁壯成長了一樣,說起話來也變得中氣十足:“當然可以,小瞧誰呢。對了,你要是閑着,幫我把床單什麼的都換一下吧,沾了泥了。”
姜玠一挑眉。
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但她看樣是好了不少,都有閑心愛起幹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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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誠回來的時候,鄰居老太正擠眉弄眼地沖他招手。
她起球的黃色棉巾被風吹得卷起,襯得人像個正在舞動的向日葵。
趙誠從車上下來去開門,邊問道:“怎麼了?”
車上買了不少現割回來的豬牛肉,沉甸甸的,塑料袋在風聲中嘩嘩作響。
老太太朝着裡面努嘴,笑眯眯道:“你們家可算是要好起來了。我剛才可瞅得清楚,有個女娃來找小玠嘞,還叫他抱着回屋呢。那長得,可真俊啊。”
趙誠腦中繃了許久的那根弦便登時松了。
回來了,終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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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辛金到底是什麼時候回過味來的呢?
大約是在珠玉好不容易睡醒了,在大半夜精神煥發地穿着幹淨衣服哐哐砸門喊他下樓聊天的時候吧。
或許人在半夢半醒間會重視起被自己忽視了的明顯線索,風辛金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姜玠和趙誠為什麼會提前多準備出一間客房,又為什麼提前準備好了合珠玉尺碼的衣服,那衣服甚至還都洗曬好了,散發着和他屋子裡一樣的太陽曬過和柔順劑摻雜的味道。
不對勁,簡直不對勁……這兩個人,先前分明就是在演戲啊!
演給誰看的!演給他這個外人看的!
珠玉房間的衣櫃裡塞得滿滿當當,姜玠照她從蒼郁鎮出來時的風格買了不少。她已經不再覺得冷了,于是出門前挑了件厚度适中的針織打底和家居褲,視線掃過最邊時,瞥見了那裡挂着的羊絨披肩。
質地上乘,上面綴着桂花樣的小珠子,在燈光下一閃一閃的,很好看。
珠玉一眼就喜歡上了,她忽然想到,那日在吉祥如意和姜玠打的第一個照面,她好像就披了件和這個差不多的。
她把披肩取了下來,裹在肩膀上,美滋滋地把頭發編在了腦後。
而風辛金這邊騰得就來了火,一邊生着悶氣,一邊跟在珠玉身後忿忿下樓,心想着一會定要好好質問一下,作為夥伴,信任在哪裡!
珠玉在他前面,心情很好的樣子,一蹦一蹦地下着台階,她的中短發編好的馬尾搭在披肩上,一蕩一蕩的。
風辛金忽地一愣,他好像又想起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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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的客廳裡,姜玠穿着圍裙正在包餃子。
其實晚飯時大家就已經吃過了,但那時珠玉還在睡。趙誠問是否要把她叫起來先吃過飯時,被姜玠拒絕了。
他說,她什麼時候醒,我什麼時候給她做。
趙誠那時呵呵地樂着,一連說了一串的“好”字,還說什麼,讓他們好好聊。
風辛金那時候就疑惑,這小老頭到底在樂什麼,直到現在也沒有想清楚。
珠玉蹦跶着進來,往沙發上就是一攤,攤手看着在忙活的姜玠和一臉便秘樣的風辛金,開口道:“互相彙報下吧,你們這邊怎麼樣?”
姜玠在托盤上整整齊齊地碼着包好的水餃,目光掃過垂在她身旁閃着碎光的披肩,點頭應道:“解決好了,多謝你的字條。”
珠玉一拍大腿:“哦,差點忘了,我也多謝你的東西。用過了,現在還給你。”
風辛金被這兩人啞謎一樣的對話繞得雲裡霧裡,想起姜玠好像确實提到過,兩人“各取所需”。
西秦嶺的地址是珠玉給的,他們在地底下,有那麼幾個玄乎其玄的時刻,也是珠玉提前預知了?
不愧是相天師。
那麼,姜玠又給了她什麼?
不待他發問,就看見珠玉踩着拖鞋的腳下,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
她露出了一截腳踝,膚色上瞬間像墨汁暈開一樣染上了顔色,那黑色缱绻如蛇般順着她的小腿向上攀爬,不多時便長成一人高。
很快,黑色的人形開始掙紮扭曲,從腹部用看着像手的部位撕開了一條裂縫,露出裡面白得刺目的一層,又如蛇蛻皮似的從這純黑的皮囊中鑽了出來。
裡面的東西一離體,黑色的皮立刻開始坍縮,直到縮小至半個手掌大小的紙人,被捏在兩指間,遞給了珠玉。
那是個通體如白瓷樣的人,純白色的長發直拖到地上,身上套件同色的寬大衣裙,赤足立在地上,“她”的睫毛末端綴着碎鑽樣的光斑,一雙亦是白得沒有一絲雜色的眼珠定定看着珠玉。
“幹得漂亮啊,阿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