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做了個誇張鞠躬的姿勢,謙虛道:“一般,一般。”
姜玠已經把擀面杖舉起來了:“一起吃點?”
煙女搖頭,白色頭發晃得似水一樣起了波瀾,還是拿看不見神色和瞳孔的純白眼珠瞧着珠玉。
珠玉被盯得發毛,撓了撓頭,問姜玠道:“你家裡有沒有香爐之類的?”
姜玠沾滿面粉的手指指向趙誠住的那間對面。趙誠他爹的那張黑白遺像前,擺着一個造型算不上考究的香台,有線香正靜靜燃着。
煙女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然後猛地轉過來,不可置信對珠玉道:“你就讓我住這個?”
“辛苦,”珠玉背包裡原先裝着煙女最喜用的那隻鸾鳥銜環銅爐,誰能想被天辰一把扔了個幹淨,她尴尬地嘿嘿一笑,“先湊活一下嘛,等回了家,我給你試下新琢磨的香方。”
煙女盤算了一下,并不算虧,才不情願地飄了過去,化煙鑽進了香灰裡。
風辛金眼睛瞪得像銅鈴,轉着圈問:“真的沒好心人給我解釋一下嗎?”
廚房的水燒開了,沸着滾起熱氣,姜玠斜了他一眼,端着水餃,閃身進了廚房。
他又将求知若渴的目光投向了珠玉,後者不疾不徐地開了罐冰好的可樂,開了尊口:“想知道什麼,問吧。”
風辛金激動得一個原地起跳,幾乎是跪到了珠玉面前,還好她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不然就先把年給拜了。
他的目光從那間屋子飄回來,趙誠每晚雷一樣的呼噜打個不停,倒是不擔心吵醒他,但生怕吵起來了那個白瓷一樣的女鬼,他便壓着聲音,還是想從離得最近的問起:“剛才那是什麼啊?”
“我的伴生鬼,煙女,”珠玉喝了口帶氣兒的,舒坦極了,便把鞋子一蹬,整個人團在了沙發上,“你知道相天師的,每個人都會有一隻自己的鬼。不用怕,她進了香爐就是睡着的,我不喚她,她就醒不來。”
“奧……鬼啊。你要怎麼喚?”
珠玉想了一會道:“你看過那個吧,女主吹滅蠟燭,就能把男主召出來那個劇?就和那差不多,隻要是我弄出來的煙,想讓她出來的時候,她就能自煙裡化形。”
風辛金雖然已經能坦然接受房間裡剛才飄過去了個去睡覺的鬼的事實,但還是聽得後脖頸涼飕飕的,見珠玉了然地招手,忙不疊也湊上去,在沙發上擠成一團。
他想了一會又問:“你們相天師,每人都有這種鬼嗎?”
“當時把你捆到酒店裡的那個,也算相天師,他不是用泥俑整你了嗎?”
風辛金“啊”了一聲,恍然大悟:“他啊,就是你哥……”
珠玉打斷道:“停,他可和我沒關系,别扯到一起。”
“好好好,不說了,”風辛金忙擺手,是啊,那個人顯然就是個瘋子,怎麼能是珠玉的親哥呢,于是又想起來問,“那他為什麼要費心找你啊?還有他當時非要說,我身上有你的香氣,跟着味道找到的人,還問我脖子上的這道口子怎麼來的呢。”
“他說的味道,就是煙女的氣息,每隻鬼都有自己的味道。我用她救過你,你那皮子底下自然就沾上了。”
“救過我?什麼時候?”
珠玉哧哧笑起來:“你還記得說做過的被捉到水裡的噩夢嗎?騙你的,不是你精神紊亂哈,那天晚上确實給了你兩個耳光。”
她的辮子甩到了肩側,酷似那晚在水下依稀瞥到的那種怪異的蠍狀尾,風辛金終于恍然大悟,指着她道:“就是你!我當時就是被那個假的‘老馬’給拽水裡了!你給我扇醒讓我跑的!”
雖然她沒有說詳細到細枝末節,風辛金還是懂了,那種鬼東西原本要對他下手,是珠玉用煙女中間截了胡。
珠玉笑得出了眼淚,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是啊,你瞧見她剛才蛻的‘皮’了吧,那是姜玠的手筆,能隔住那種香氣,好從那個狗東西眼皮底下偷東西。”
風辛金也知道了她嘴裡的“狗東西”就是那個西裝眼鏡男,也猜到了顯然這趟是和他起了沖突,隻是不解道:“你倆到底有什麼仇啊,你的手也是他弄得嗎?還有,你當初不是也治過姜玠嗎,他的身上為什麼沒有味道?”
他的疑問實在太多,東一榔頭西一錘子的,好在珠玉耐心足夠,一條條解答:“血海深仇;是他,不過放心,我也沒讓他好過。話又說回來,你怎麼知道我在姜玠身上用過煙女?”
當時風辛金,不是遠在大門之外嗎?
那時他在擺攤,于是順手擺了卦,再結合剛才印證的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猜也猜得出那時發生了什麼。
珠玉意料之外地驚喜:“進步這麼大啊。”
至于姜玠,為什麼他的身上沒有香氣?
她回頭看了眼拿着勺子在鍋裡攪動的姜玠的背影,有些神秘地湊過來道:“我當時也疑惑,後來,就慢慢想明白了。你聽說過,棺生子的傳聞嗎?”
她的語氣刻意渲染出了陰森的氛圍來,風辛金被她這麼一說,心底陣陣咯噔,忙擺手:“你别吓我。”
但同時也生了懷疑的意思,要說姜玠是從棺材裡爬出來的,好像也能解釋得通,反正他也不是趙誠親生的,再說,正常人真能那樣痛下殺手啊?
他便要趁着這大好的機會告狀:“珠玉,你不知道,這個人當時在秦嶺的地底下,那叫一個大開殺戒啊。”
珠玉微笑:“我知道啊,殺得好。”
風辛金又是一愣。
姜玠用托盤端着幾碗熱氣騰騰的水餃過來,又去倒了碟子醋,放到珠玉面前,看着他倆問道:“聊什麼呢?”
風辛金正要打圓場說“沒什麼”,珠玉已經貼臉開大了:“在聊你是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