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擾一下哈。”
風辛金在沙發上小學生發言一樣舉起手來:“你倆可是演了好大一場戲啊,為什麼單單瞞着我,就連老趙都知情?”
這句話一出,原本沉悶的氛圍好似撕開了個口子似的,珠玉撲哧一聲笑出來,問道:“你想知道?”
風辛金頭點如搗蒜:“當然。”
珠玉又問:“那你猜,我的祖上,為何當初要提前這麼多年去找姜玠讓他護我周全?你再猜,我那名義上的哥哥,為何要天涯海角追我不放,又割我血肉,以鎖鍊困我,要我一輩子都不見天日?”
她卷起袖子的手臂上,紗布白得有些刺眼。早先時就準備要說到此事,因此褲子兜裡揣着那條不知什麼材質的環和鎖鍊,此時被手指勾着拽了出來,甩到了桌面上。
她這番話一連抛了好幾個問句,頗有些問責的意思。風辛金摸着後腦勺,有些搞不清楚她這情緒的轉折:“這怎麼說得出來。我要是能猜到,還來問你嗎?”
姜玠将鍊子放在手裡端詳,突然想起來了什麼,去了樓上翻找。不多時便下來,把當時上層溶洞頂那枚鑲嵌的金屬多棱鏡和通道裡的鏡子并列擺在了一旁,比較着道:“同一個材質。”
但顔色卻不同。姜玠拿出的那些顔色發青,珠玉帶來的則白如霜雪、冷中藏光,隻是質地看起來一樣罷了。
風辛金當時被吓得快要發瘋,都沒注意他把這些東西也都搜羅來了。
珠玉笑了一聲:“是啊,女牀之山,其陰多石涅。一般都是青黑色,少有這樣‘反化’的石頭,還被他找來做了鍊子。”
當初共工怒觸不周山,天地傾斜,河山崩裂,女娲煉石補天,方恢複乾坤。傳聞中,始作俑者就是被這種石鍊,永生鎮壓在了無支祁。
那個口口聲聲說是她哥哥的人,就用這麼陰的東西來鎖她,就算人是死了,魂魄都會被禁锢在那方寸之間。
她那晚趁無人之時,摸去了鑲嵌在地上的石環,地底有輕微轉動齒輪的聲響。她便伏在地上,像聽保險櫃一樣把那東西從地底卸了下來。
天辰操控這鍊子的時候,手上空無一物。珠玉還推測,難不成是與時俱進,神物也整上指紋解鎖了?
等煙女從他屋子裡把一枚同樣質地的鑰匙盜了來,她才反應過來,鎖嘛,可不得要用鑰匙才能開。
雖然沒有鎖孔,但持鑰者心之所向,鎖鍊就能随之而動。
無所謂。
找到是好事,找不到她拖着這東西也能跑得挺快。
姜玠若有所思:“他們兩撥人,有過交集?”
珠玉輕輕晃了下腦袋,思忖道:“不好說。我不知道女牀山在哪,興許這東西漫山遍野都是,能随便撿也說不定呢,還是存在巧合的可能性。”
姜玠點了點頭,覺得這些石涅或許後面還會用得到,找了個盒子一股腦裝起來了。
風辛金一晚上接觸了不少新鮮事物,腦子都快轉不過來了,還沒忘記自己的主線是興師問罪,于是契而不舍追問:“所以呢,到底是為什麼?”
“就像食物鍊一樣,精怪裡也有等級劃分的。我們預知的能力被‘它們’所忌憚,而有一種鬼,是能借我們的手殺了‘它們’的存在。所以但凡有可能行捉鬼禮而被伴生的相天師,‘它們’都會本着甯可錯殺不能放過的原則,趕盡殺絕。”
“‘它們’是誰?”
珠玉坦誠搖頭:“我不知道。還活着的沒有人見過,正面交過手的都不在了,因此僅僅存在于傳聞中。後來傳來傳去,老是代指總說不明白,也不知是誰給起了個貼切的名字,也就這麼用起來了,就叫作‘三屍’。”
風辛金倒是聽說過這個名字,隐約記得是道教裡的一種說法,引誘人們行惡的欲念。但他不了解“它們”,也不懂到底貼切在哪裡,知道珠玉會講,便把疑問擱置一旁,先抓着她話裡的漏洞問:“不對啊,姓天的這麼多,他們怎麼知道哪個是相天師,又怎麼找有特定伴生鬼的那個人啊?”
珠玉冷笑:“為什麼稱作‘三屍’?一是意同三屍神,‘人死後魂升于天,魄入于地,唯餘三屍遊走,名之曰鬼’,我們的人探查過多次,始終不見确切的蹤迹,隻得推測那大概率就是非實體的存在,或許是一種未知且高階的鬼;二是其可寄生,現代醫學裡有些案例會用三屍蟲來代指某類寄生蟲,而‘它們’,能用不知道是什麼的手段挑選‘幸運兒’,來做自己的眼和手。被選中的人,就會同化,慢慢從心底認同它們的所作所為,并竭力相助。那些被選中的人,似被鸠占巢之鵲,巢為人之軀殼,因此我們将他們叫作‘鵲’。鵲做的事情,三屍亦可知。”
姜玠也是首次聽她提到家裡的事,投來探尋的目光,珠玉随即回了一個“過去很久了已經沒事了”的眼神。
風辛金詫異中将之前的蛛絲馬迹羅列了起來,得到了一個詭異的推斷:“所以,那個西裝眼鏡變态男,也是一隻鵲?”
有相天師作鵲,如内鬼一樣從裡面瓦解,又可算天算地,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