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擡頭看向另一側。
姜玠的打法和她很不一樣,她動起手來實在太不管不顧,隻求能最短時間取對方首級,姜玠遠遠看着好像沒怎麼出力的樣子,但已經傷了一滿地。
勝負欲突然上頭,珠玉心裡小小地不忿了一下,但也沒耽誤正事,沖着姜玠幅度很大地揮起胳膊,叫道:“姜玠!水!”
姜玠早就察覺到了這邊的異樣,他盡量在節省體力,但不似珠玉那樣斬草除根般,到底還是會有隐患,鬧得分身乏術。他絞住一隻獨眼獸人的脖頸,蹬着石壁借力将自己蕩了出去,滾落在離珠玉不遠的地方,又确認道:“水怎麼了?”
珠玉抄起刀來,連同手掌一同兜起,去河裡攪起捧水來,劈頭澆了過去。
姜玠不知她是什麼意思,下意識歪頭一躲,那水流就直飛進了身後追得最緊的那隻的獨眼裡。
水一沾到,冒着綠光的眼睛如同被火焰灼燒流一樣,滋啦的聲響連帶着白煙冒了出來,獸人嘶鳴着嚎叫,痛苦地掙紮着倒在地上。
兩人對視一眼,懂了。
那麼聽水魚确實就是警示的作用,“逢魚不虛語”,歸根結底不是因為魚,而是因為虛言诳語能招來這種半獸半人的東西。
“逢泉不背恩”,泉水有恩,不止解渴,亦能救命。
這條暗河就好像門神一樣,将它們禁锢在此,起克制之用。
姜玠退到河邊,獸群果然不再靠近。珠玉不由松了一口氣,但還沒放松多久,就見它們開始躁動起來,擁擠着往回退去,兩面山壁之間,發出了一陣在門外時聽到的震動聲,還有明顯低沉的叫聲,在頭頂蕩起了一波波的回音,空氣也開始微弱地流動起來。
姜玠心中一動,他剛才在體型稍大的獸人關節處,看到了不甚成形的蹼質半透明組織,如果說這些還沒有長到成體,那麼完成形态,是不是就會長出翅膀?
他沖珠玉道:“跑!快跑!上面有東西下來了!”
珠玉依舊搖頭:“要走你走,我說了,東西沒找到之前我不會離開。”
姜玠伸手抓她,但她倔得很,小貓一樣靈活地躲了過去,将燈拿了回來,裝備重新背在了身上,朝着暗河源頭走去。
那處深不見底的縫隙,就算手電照下去也瞧不出什麼,珠玉已經爬到了水沿邊高出不少的邊緣,語氣平和對姜玠道:“我不是在同你置氣,那東西我必須拿到,我也有把握拿得到,但不勉強你同行。”
姜玠咬牙,都這時候了,還說什麼勉不勉強!
頭頂風聲越來越大,原來兩面石壁往上相距越遠,有生着巨大翅膀的獨眼獸人相繼從頂端俯沖疾下,體型是剛才在地面上的五六倍不止。
它們的速度明顯就比那些幼年的快許多,眨眼間就沒剩多少距離了,珠玉還在低着頭往腰間别刀,姜玠想也沒想,向着珠玉的方向飛奔,來不及說上什麼,待到人前,借着股沖力,捏着她的肩膀猛地将人摁進了水裡。
珠玉先前在蒼郁時同姜玠說不會打架,是假的,但不會遊泳,卻是真的。
在水裡也不是完全束手無策,隻是有浮力在,總會影響她的動作。
珠玉雖然猜到了“入口”就在這裡,但說實話,自己一個人的話,确實會有些不安。
這點不安不會影響她要做的事。
當然,姜玠這一個猛推,實在是她意料之外,跌入水之前倉促吸氣,甚至差點被嗆到。
珠玉用手捂着口鼻,在水下睜眼有些難受,但她得看看現在是什麼情況。
水面上生着翅膀的獨眼獸人還在低空處盤旋,體型小些的,不乏有膽大的,已經攀到了這潭水的周圍,在不沾到水的邊緣探着腦袋往下看。
珠玉口鼻間有細小氣泡溢出,她一口氣就快到頭了。
便豎起手指沖着姜玠晃動,示意自己要上去。
為什麼非要在水裡呢,頭冒出去不行啊?反正它們不敢沾到水,那就泡着呗。
姜玠眉頭緊皺,但還是帶着她向上。
珠玉的燈挂在大臂上,周圍水波一蕩一蕩地,不知道是不是氧氣不足的緣故,眼前竟有種氤氲開來的粉色,而就在這片蔓延開的色彩中,不慌不忙地遊出來了一隻小小的魚。
通體是淡淡的粉色,悠哉悠哉晃到了珠玉的眼前,頭圓圓的,沒有眼睛,但也很可愛。
珠玉鬼使神差地,又想伸手去摸,也就在這時,腳下有股壓力傳來。
姜玠顯然也察覺到了,他調整着照明的方向,往兩人腳底照過去。
魚群,是魚群。
大片的聽水魚,以一個方向旋轉着,将水流攪成漩渦,幾乎在瞬間就将兩人包裹着,飛速向着那道看不見底的石縫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