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天師喚伴生鬼,有許許多多方法,點煙召鬼是珠玉後面才開發出來的方式,簡單便捷又不會對自身造成實質性傷害——最初的血陣已經許久沒有用過了。
所以珠玉從血陣往外薅鬼出來的時候,煙女還懵着,拽出來後迎頭就挨了兩個巴掌。
當然,講完陳之謹的事情後,又多挨了幾腳。
挨得值!她還是覺得自己沒做錯!
姜玠敏銳地察覺到了這股還在延續的劍拔弩張的氛圍,擠在兩人中間,抓住剛才的細節又問道:“你确定,看到了鮮血染就的紙人和纏在上面的線麼?那紙人的胳膊是不是指向車頭的方向?”
煙女捋了捋亂糟糟的頭發,再次點頭。
珠玉看了過來:“你知道是什麼東西?”
姜玠把血引的運行機制大概一講,随即便有些擔憂:“引的生魂,也隻可能是你。無啟要長生,你和我就是最大的阻攔。”
他原本想要加一句“抱歉”的。
自己的事情,又将旁人牽扯進來,總歸還是會有歉意的,但就在要出口的一個瞬間,又覺得說出來,好像就證明着他和珠玉是需要這樣小心謹慎維護的關系一樣。
姜玠不想這樣,也沒有想清楚要怎樣,隻是私心作祟,将兩個字咽了回去。
珠玉沒察覺到什麼,她皺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煙女這才開始有些擔心起來,陳之謹吃癟她喜聞樂見,可若是牽扯到了珠玉就得不償失了啊。她心亂起來,卻又突然覺得有些怪怪的。
珠玉本就對陳之謹厭惡至極,她這麼個操作,珠玉不該是高興麼?還是說,畢竟血濃于水,還是會不忍心?
可珠玉的性子本沒有這麼暴躁,隻有在那時察覺到了風辛金被那東西寄生之後才裝作是冒冒失失極易發火的狀态,這麼說,難道是她沒料到那時候風辛金肚子裡的東西已經祛除幹淨了,還在提防它們?
煙女不确定,便偷偷拿眼睛去瞄珠玉,結果正和那道清澈明朗的視線撞上。
車窗外那幾個人還在風中唠着家常,珠玉的臉色恢複了平和,她靜靜看着煙女:“我知道你有恨,我也有,但我斷然不會如此冒失。希望你日後以大局為重,不要再節外生枝。再者,風辛金在作為鵲的時候,認知和常人無異,乍一恢複,若周圍太過反常人容易發瘋,有時候該演還是要演一下。”
煙女不知該說些什麼,隻是微微點了點頭,後知後覺地問起:“那他們找你,會對我們的計劃有什麼影響嗎?”
珠玉開始忙着在那堆藥裡翻來翻去,把一日三次和一日一次的區分開,提醒姜玠别忘了吃、也别吃混了,聽見煙女的氣息穩了不少,思考着發問了,便把發梢繞在手指上,一圈圈地轉着玩:“不會。既來之則安之,雙管齊下,驅虎吞狼,不比我一個個地找省事多了?”
***
夜色沉沉,外面還是連成片的黑暗,昏暗的路燈沒照亮多大的地方,隻在窗上映出了一個個模糊的光圈。
大廳空蕩蕩的,前台兩個小姑娘依葉青濯之言趴着正睡得安穩,天辰拎着鞋,盡量不發出聲音地蹑手蹑腳溜了出來。
這裡偏僻,周遭也沒有人影出現,那輛銀灰色轎車停到了不遠處的道路旁,不是很顯眼的程度,但也确實不難找。
天辰蹲在了車身旁,他手裡藏着柄小巧的水果刀,用手指檢查了一遍後,刀刃沿着車門邊緣撥弄着挑開了一圈橡膠條,又從口袋裡摸出撬片,無聲地操作着。
金屬和玻璃摩擦着,發出些許幾不可聞的聲響,天辰不斷調整着角度,試着力道,終于聽到了鎖舌“咔哒”一聲響,車門彈開了。
他的呼吸聲放得很緩,極慢地拉開了能過人的空隙。
車裡和外面一樣,安靜極了,帶着被風稀釋後的香水和皮革座椅混合的味道。
天辰不知道那群人到底什麼來頭什麼能耐,但保險起見,最起碼不能鬧出太大的動靜引自己暴露,所以也就沒開燈,等适應了一會後摸着黑爬上座椅,用手抵着副駕駛的抽屜,緩緩摁開了卡扣。
裡面紙巾、濕巾,女人的發夾、小鏡子、口紅,各類雜物塞得滿滿當當,好在天辰的手指細長,探着往裡摸索,也不太會弄亂。
角落裡,突然觸碰到了一團軟塌塌的東西,摸上去像是随手團成的垃圾。
可縱使這裡的東西又亂又雜,每一個都是幹幹淨淨的,抽屜裡灰都沒有,坐在這裡的人或許沒有收納的習慣,但顯然也不會是個把用過的紙巾往裡亂塞的性格。
天辰兩指夾着往外抽。
确實是紙團,紙色暗紅,折痕密密麻麻,還因為團起來時太過用力被指甲戳破了些。
天辰對自己有清楚的認知,他複原不了,所以隻盡可能地展平,紙張中心放着一團線,相同的顔色,而且……
他湊近鼻子細細聞了聞,沒錯了,紙和線上,都散發着一股極其微弱的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