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辰、這個地點看見伏連,便是岑容也不由愣住了。
竹苓早在她推窗出聲之時便怔在了原地,此時看見伏連從暗處走出,才猛然回過神來,倒抽了一口涼氣。
“别出聲!”岑容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她,止住了将将出口的一聲驚叫。
雖然不過才見了第一眼,但她也感覺到伏連此刻的狀态不太對勁,月色下的面龐白得幾乎失了血色,像是受了傷。而不遠處的院外……
雜亂的腳步聲隐隐約約地響在夜裡,還有輕微的說話聲,和往日安靜巡守的侍衛們全然不同。
究竟發生了什麼?
“殿下。”伏連開口了,他低聲道:“臣遭逢截殺,混戰之中無意闖入行宮,驚擾了殿下。還請殿下不要聲張,臣這便離去。”
說着,他一面向後退去,就要重新回到竹林的陰影之中。
“等等!”岑容壓低聲音叫住他。
寥寥數語之間,她聽得出伏連還有許多隐情不曾說出。他為何會遭到截殺,又為何會來到行宮所在的洛陽城外,這些都仍是未知。但無論如何,如今的這個情況,正是一個機會。
“這座别院的四周想來都已被把守了,伏将軍要怎樣走?”岑容道。
伏連的腳步停住了,他微微抿緊了唇。
“無論實情如何,被人看見伏将軍出現在此處,于我也是不利。”岑容說,“我有一個方法,可以助伏将軍平安離開。”
夜風一時像是息止了,寂靜的夜裡,那些隐約的嘈雜聲逐漸明顯起來。
半晌,伏連道:“請殿下示下。”
岑容微微笑了笑,擡手示意竹苓走近,對她輕聲吩咐了兩句。
“你就按我說的去做。”她對竹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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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邪門。蘇全想。
被陛下派遣來負責行宮的守衛,本來就是樁難辦的活計。行宮不如禁中重重關卡、防守嚴密,連設立崗哨都需要更多的精力,偏偏裡面住着的還是皇後——獵場的事才過去多久,現在誰負責巡衛不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就怕再出一點意外?
結果就是這樣,還是有意外撞到眼前來。
“……你是說,有刑犯越獄,你們廷尉追捕至行宮附近,讓他逃進了東南角的院舍?”他将來人的話總結了一遍。
火炬明亮,光焰映照着面前一隊甲衣衛士的面容。為首之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不鹹不淡的笑容:“是,所以還請中郎将盡快協助我等入内搜查,遲了萬一驚擾到皇後娘娘就不好了。”
他還好意思提皇後!蘇全差點沒氣個倒仰,壓了聲音怒道:“你知不知道,皇後娘娘現今就住在行宮東南角?!”
若真有刑犯潛入了行宮,能不能捉到還是另論,單就一條“進入行宮”,就夠他們這些負責守衛的喝一壺了!結果現在還要入内搜查,怎麼搜查?那可是皇後的居所!
他驚疑不定地打量着眼前的這一隊人馬。腰牌和文書早在初見時便已核驗過,确是廷尉的人無疑,可能還因為涉及到了出城追捕,衛尉寺的衛士也在其中。
身份沒有問題,緝拿逃犯想必也确有其事,那這搜查便必然是要做的了。
他皺着眉思索片刻,揮手叫來一個衛士,簡單說了幾句,後者便一點頭,翻身上馬,直往洛陽城中去了。
身後,甲衣衛隊的為首之人擡起頭,看了看行宮掩在夜色中的檐角。
沒想到那伏連闖進的,竟是皇後的居所。皇後與伏連頗有淵源,當然不會認不出他,今日這一場圍殺到這裡,差不多也可以宣告結束了。
不過,沒能取下伏連的項上人頭,也不代表今次就是失敗。畢竟,他們也隻是在追緝逃犯而已——但在追緝途中,撞破領軍府左将軍深夜出現在皇後住處,便是所有人都沒能料到的意外了。
這樣,等回到宣光殿複命時,也足夠交代了。
他微不可察地笑了笑。那邊,蘇全吩咐完屬下,大步走過來,沒好氣道:“走吧,先去請見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