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苓也笑了:“原來是這樣,那我也知道你們雲影姐姐名字的由來了。”
“什麼什麼?”這回追問的變成了小宮女們。
“是‘天光雲影共徘徊’呀!”
“吱呀”一聲,是院門被推開了,雲影的聲音遠遠地傳來:“嗯?有人在叫我嗎?”
“不得了了,果然不能背後說人!”
一串笑語中,岑容也不由彎起唇,無聲地笑了。
她想起自己年少時候的事。那時留在家中,還沒有太多的煩惱,也尤為喜歡詩中悠遊自在的意趣,便給自己身邊的兩個侍女起了這樣的名字。如今時光倥偬,竟幾乎都叫人忘了當時的心情。
她忽然知道要送給這個未曾謀面的小生命什麼禮物了。
生于如今這樣撥雲詭谲的局勢之中,她希望她的未來不再有波折,可以毫無憂懼、随心自在地長大,可以選擇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想走的路,而不必為外物外事所妥協。
這是當下的他們,以及所有參與其中的岑氏族人,正為之努力的未來。
畫一幅畫吧。岑容想,将這些難以訴諸于言語的冀望都寄托到畫中。
她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才發覺窗外那些小宮女們已不知何時各自散去了,隻餘下竹苓與雲影,站在檐廊的燈籠下,輕聲地說着話。
竹苓經過這兩年的時間,已與雲影和流石都很熟悉了,正笑着說:“都說我們雲影姑娘處事穩重,對自己要求甚高,平日裡輕易不與小宮女說笑的。我看這話不對,不說今天,之前在式乾殿的時候,也見過有一群小丫頭圍着你呢。”
“就那一次,也給你看見了?”雲影無奈笑道,“那些都是在藏書閣管掃灑的宮女,聽老人講了前朝的古,在那裡讨論呢。我也是正好随娘娘讀書時看過那一段,才跟她們說了幾句。”
“是前朝的什麼古?”竹苓好奇道。
“是說前朝蜀地曾有一位國主,與王後十分恩愛,甚至後宮之中不置一人,隻與王後做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眷侶。”雲影道。
“原來從前也有過這樣的國主?”竹苓感歎道,“我還以為……”話到一半,忽地停下來。
她沒有說下去,但站在廊下的兩人都明白這未完話語裡的所指。
天子與皇後成婚到如今已是第六年,除卻最開始入宮的朱貴嫔,兩人之間,也是從未有過其他人的。
但隻有她們這些近身的人才知道,帝後之間,早已不是世人口中所傳頌的模樣了。
甚至在這次命星之說的事件裡,岑容離宮避居,朝堂上就随之出現了請天子充盈後宮的聲音——岑家與天子的裂痕初顯,皇後更是長久未有子嗣,這是大好的時機,有許多人都摩拳擦掌着準備分一杯羹。
雖然在行宮這裡聽到的消息,是天子将這些奏折都壓了下來,置之不理,但也仿佛仍能看到,曾經這段朝野稱頌的帝後佳話的消逝。
雲影沉默了片刻,繼續道:“确實如此。隻不過……”
“隻不過,後來蜀地遭逢敵國侵襲,無力抵抗。國主向盟國請求支援,盟國同意了,但提出要求,要國主迎娶他們的公主。”岑容道。
她屋中的窗扇是虛掩着的,隻半開了一道小縫,但薄薄的窗紙阻不住聲音,仍舊清晰地傳了出去。
外面一下子安靜下來。半晌,窗棂被小心翼翼地叩了叩,接着那一小道縫隙被拉開了,露出雲影與竹苓兩個人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