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容向四周望了望,軒影閣内外除了随行宋繼昭而來的侍衛,行宮本身的侍從并不多,雲影從閣中出來時,樓裡似乎隻有她一人,便問:“方才陛下離開時,可有發生什麼?”
雲影遲疑了一下,像是在回想什麼,片刻後道:“陛下原先在二樓獨坐,我準備了茶水要送進去時,他便突然離開了。”
這麼說雲影也不清楚宋繼昭方才發生了什麼?岑容還要追問,但看她有些惴惴的樣子,還是暫且按下了。
不知道雲影是在因為什麼事而不安,還是等她心緒平複些許,再慢慢探問好了。至于宋繼昭,不管什麼情況,早晚總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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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數日,春意漸深,岑容鋪了紙筆在窗下寫字時,忽然聽見園外一陣嘈雜響聲。
她愣了愣,向外望去,竹苓急匆匆地跑進來:“娘娘,外面來了好多侍衛!”
不,不是侍衛這麼簡單。這是配備了禁軍盔甲才能發出的兵甲摩擦之聲。
岑容起身出門,果然便見禁軍如潮水一般湧入園中,冷光照眼,四下裡風聲肅肅。宋繼昭一身玄黑帝袍,緩步向她走來。
雲影戰戰兢兢地擋在前面:“陛下……”
宋繼昭看也不看她一眼,目光越過庭院,徑直向岑容望來。
“梓童,”他唇邊含着一點笑意,“朕來接你回宮了。”
岑容微微皺起眉,将雲影輕推到身後,自己走上前去。
“妾以為,陛下已經知道妾的意思了。”她說。
宋繼昭仍然笑着,隻從一雙鳳目中透出隐約的陰翳。他說:“朕知道梓童的意思,那梓童明白朕的意思麼?”
岑容心裡沉下去。
宋繼昭的态度很明确,今日一定要将她帶回宮中,哪怕動用禁軍強逼也在所不惜。
而岑家……現在尚不是與宋繼昭正面沖突的最佳時機。
她收回目光,淡淡道:“知道了,走吧。”
宋繼昭微微笑了笑,上前攥住她手腕,半強迫地牽着她向外走去。
這态度很不對勁。岑容暗自皺起眉,除夕夜那晚她說給宋繼昭的話,一方面是為接下來的計劃鋪墊,另一方面,也是對宋繼昭的反應有絕對的把握。
她太了解他,知道他現在最大的目标與計劃,更知道從聽完她那番話的第一刻起,他會将她放到棋盤上的哪一個位置。
正因如此,宋繼昭今日的舉動才更反常。
帝辇就停在外面,被層層禁衛包圍着。宋繼昭沒有松手的意思,她沉默地跟着上了車,心裡思索着當下的情勢,不覺向窗外望去。
下一刻,腕骨驟然一痛,宋繼昭收緊了手,将他們之間的距離拉得更近。
“阿容,你在看什麼?”他低頭與她對視,聲音輕得如同耳語,“你想找伏連?可惜,一個時辰前,朕已命他出京去了。”
伏連出京了?——不,不對,宋繼昭怎麼會突然提起他?
這思緒變換隻在一瞬之間,四目相接裡,宋繼昭唇邊的笑意已消隐無蹤。
“北鎮鎮軍嘩變,景王叔急信入朝,向朕請求調援。朕已下令朱況前往平叛,以伏連為副将,領兵協助。”他淡淡地說,指尖輕撫過岑容的臉頰,“現在伏連已在去往北鎮的路上了,阿容你說,伏連武勇俱在,想必這次出征,定能立下赫赫戰功吧?”
如果說宋繼昭上一句話突然提及伏連,隻是讓她驚疑,那麼接下來的這番話語,已經叫岑容震驚了。
“伏連領兵協助?”她難以置信地說,“你在想什麼,你明明知道朱況他——”
“朱況他得此機會,一定會順勢除去伏連。”宋繼昭接話道,唇邊露出一絲諷笑,“這就是我想要的。”
這态度太不尋常,岑容靜了片刻,讓自己冷靜下來:“為什麼?”
宋繼昭一向對伏連十分看重,從隻負責外廷警衛的禁軍将軍,到放心托付微服出宮時的近身護衛,他對伏連的信任也與日俱增。伏連本就是他從朱況麾下轉化得來的将領,為何卻又要将伏連送還到朱況手中,任他設計謀害?
“為什麼?”宋繼昭重複道,忽而一手按住她後頸,将她逼至眼前。
“你說為什麼,阿容?”他輕聲說,“你把伏連帶進寝閣的時候,就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岑容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