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高喝突然打通了喬重節全身關竅來,他終于覺出了私寮之宴不像面上那般簡單了,他也終于明白了不過隻是一次普通尋酒作樂的宴會,怎麼就惹得府上這般大動幹戈,甚至将平日不過問府上諸事的祖父都招引來了。
他不敢再瞞,“馮俊和姚重昌說今日楊修文會來這私寮,讓我不要錯過這好時機與他結交。”
喬重節微微撐起身體,從臂彎中觑了一眼喬正,他喏喏地道:“我……學問不好,又一直聽聞楊修文在國子監的聲名,便想着找機會與他結交,在學問上好好請教一番。”
喬正大怒,“你在陸老先生那裡,你不想着向他讨教學問,卻巴巴地去向一個國子監的學子讨教,你是腦子進水了嗎?!”說到這裡,原先壓下去的火氣又叫勾動起來,他不禁冷哼一聲,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平日裡懶散,我念你年紀尚小,還不曾定性,便也未曾苛難于你,現在這一樁事出了,倒叫我又重新認識了你一番,原想着你隻是性子疏懶,不成想你卻是個糊塗蛋!當真是個舍近逐遠、本末倒置的廢材!”
喬賢很想給他二哥鼓個掌,這番話着實罵得誅心痛快!可他一瞅重節這小子,見他臉色實在蒼白,心中到底還記挂着他身上有傷,便斂了面上的愉悅的情緒,出言勸道:“二哥,他到底年紀小,經的事少,閱曆尚淺,我們慢慢磨便是了。“
說着,他便伸手将人帶到官帽椅上坐下,“我已經叫人備下酒菜,邊喝邊吃順帶将這件事理一理才好。”
喬正面上的怒氣稍稍一斂,點了點頭。
他問:“那私寮的底細你查清楚了?”
喬賢搬了一個鼓墩過來坐下,“如若不是查清楚了底細,我也不會将重節提溜回來。”
門上傳來幾聲輕擊聲,送酒菜的小厮過來了。
喬賢停住了話頭,看着人進來擺放酒菜。等人下去後,他才一邊吃着花生米一邊道:“那私寮所在的巷子,隔了一條街就是國子監,周遭又都是些備考的學子,一來二去,就成了這些人聚集的地方。不過凡事都有人牽線才是,我就去查了一些,結果就查到了一個人。”
“是誰?”
喬賢對上喬正灼灼目光,左手指尖在酒杯裡沾了點酒水,在案幾上一筆一劃寫出了一個人名。
喬正看着人名沉思,良久後他才搖搖頭,“我不識得這個人。”
喬賢微微一笑,笑容說不出來的狡黠,“他在翰林院任職,你在工部,哪來的由頭相識。”
“可重節這事又與他何幹?”喬正不解。
喬賢看着二哥臉上并不作僞的無知,他想了想還是把要出口的話咽了下去,“算了算了,你還是跟我一起喝酒吧。父親讓你進工部原就是因着你這個性子。”他将那碟花生米推了過去。
喬正張了張嘴,喬賢便伸手指了指趴在榻上伸着耳朵聽的喬重節,“現在不是談這些話的時機。二哥,你若是真想知道,改天去問問父親。”
喬正拿起一杯酒,淺嘗了一口,猶豫道:“父親會同我說?”
“這事他老人家定會告訴你的。”喬賢哈哈大笑,然後他轉頭問喬重節,“小子,你也累了一晚上了,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叫人給你弄點吃的?”
喬重節滿臉怨言,“三叔,你才想到我啊?”
喬賢拿筷子點了點他,“你怪不着旁人,誰叫你犯了錯。犯錯之人就該好生餓上一餓,清清腸胃不說,也順帶清清腦子。”轉而話鋒一拐,“我聽你這意思,是不想吃吧?正好也省了我叫人來的功夫。”
“别啊,三叔。”喬重節趕忙求饒。他爹指定是不會管他飯的,過了他三叔這個村可就沒下一家店等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