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
善凊想起了前陣子沒辦成的花宴,頓了頓,她問:“王家出何事了?”這不年不節的,若沒有個由頭,四叔母再是失了教養,也不會随随便便就回了王家。
重明搖了搖頭,“重靜阿姐你也是知道的,他成日的心思都挂在玩兒上了,旁的事他都是一問三不知的。”說到這裡他似想起了什麼,又補道:“聽說大姐姐跟着四叔母一道過去了。”
“去王家?”善凊覺得有些荒誕,“她去看誰?難不成是王家姐妹?”
重明頓了頓,才道:“聽說還是大姐姐央求了四叔母好一番,四叔母才不情不願地将她帶了過去。”
原來一大早派丫鬟過來告假,合着是為了去王家啊。
善凊斂下面上的神色,不緊不慢地盛了一碗魚湯,才道:“今日李家表兄們可在?”
提起這個,重明是郁悶滿身,“還說這個呢,三哥一早便過來同聶先生告了假,将李家表兄們都領出了府。我尋思着,我這個頭也不小,怎的看不見我呢。”
他怨念甚深,善凊坐他對面,都能感受到那撲面而來的怨氣。
“看見你了,你又待如何?同三哥他們一道出府玩耍?”善凊嫌他不曉事,“這拜訪顧府的日子愈見将至,你還不趕緊緊着心神好好習讀功課!到時若是折了父親的顔面,可是有你的好果子吃的。”
重明面色青青白白,猶自強撐道:“我不過是提上這麼一句,又不是真要一同去。況且,三哥也未曾要領了我一同去,阿姐又何須這般生氣。”
“生氣?”善凊輕笑了一聲,放下了碗。她擡眸定定地看向重明,語氣譏诮道:“顧家一行若是出了什麼枝節,回頭挨罰的可不是我,我能生什麼氣呢。”
等重明走了,折竹收拾碗筷時,小丫頭才似不解地道:“四少爺雖說貪玩了一些,但總比五少爺好一些。姑娘你又何須這般敲打他?”
“重明終究年歲上小了些,玩性太重,忘性太大。若不經常來上這麼幾句,隻消一個出府遊玩,怕是什麼都會忘了的。”善凊懶懶地倚在枕上,手裡下意識地劈着絲線,這是她給自己安排的課業。雖然善凊不耐繡藝,但應承下來的事情,依着她的性子,她都是要力求盡心盡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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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臨窗的炕上,小李氏正與顧玉娘飲茶閑話。
“不知今日午食可合你口味?”
顧玉娘輕笑了一聲,手裡輕撫杯壁,“你的習慣依舊,還是這般按着季候用飯,難怪我瞧着二姑娘一身的靈氣。”
小李氏一怔,而後便是搖了搖頭失笑,“我問你飯食,你回我這句。真是……真是不知道該說你多心的呢,還是該誇你七竅玲珑心呢。”
“聽在我耳裡,左右都是一個意思——反正都是誇我呢。”師姐妹的那點生疏終是因着往日裡熟悉的情景對話而消弭,顧玉娘看着手中輕輕晃蕩的茶水,啟唇道:“适才那話我也不是诳你的。你們家的二姑娘确實叫我意外。初次見面,我隻當她聰慧識大體,可如今嘛,我瞧着她竟是個心中有數的明白人。”
明白人?
這世間有多少人在此間事上清醒、在他間事中糊塗,若想當得一句明白人,豈非是“世事洞明”才行?可若是這般,那麼顧玉娘這句“明白人”之語,可是誇大了之說。
善凊才這般年紀,哪怕再如何聰敏,也不能做到世事洞明啊。
小李氏勾了勾唇,顯見的是并不信她這番說辭,“難怪顧繡園近些年聲名越來越大,原來是當家的這張嘴太過厲害了。”頓了頓,她将桌上的茶點推了過去,似是提醒也是囑托,“你這話當我的面也就罷了,可千萬不要在善凊面前道一句半點。她若是聽見了,那根看不見的狐狸尾巴當真是要翹到天上去了。到那時,可真要鬧到家宅不甯了。”
她估計是想到了善凊喬賢父女倆那晚鬥嘴的情景,于是便笑了出來。
顧玉娘不知道小李氏這聲笑裡的實際情由,還當她是因着她适才那番話而笑,便道:“我的為人你還不知曉?我不會為了阿谀才故作奉承。顧繡園來來往往多少學徒,大門一開又迎來送往多少達官顯貴,我眼裡過了這萬遭的人,這人内裡究竟如何,我還是能說上一二的。”
“我倒不是不信你,你識人的厲害,往日裡便已經見識過了。”小李氏猶豫道:“隻是……你也太言過其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