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凊昨日便領教了顧玉娘的脾性,況且昨兒顧玉娘也事先撂下話來,算是定了規矩。今日喬善芸偏又曠了課,還不曾派人來告假,這委實是有些打人臉面。
善凊有些頭痛,但又不得不為善芸描補,終究對着外人代表的都是喬家人的臉面。
“芸姐姐還未曾歸家,本來母親交待了我,讓我與您說上一句,替她告個假。”
善凊對上顧玉娘審視的視線,嘴角如蜜糖似的笑未曾斂收半分。哪怕是她睜着眼睛說瞎話,卻鎮定自若如舊。
一旁的玉繡瞧見這副情狀,眼睛不由地閃了閃。
今日上午過得如常,除了手上舊傷覆新傷之外,善芸在顧玉娘的教引下落針了。繡稿是顧玉娘帶來的,繡樣是善凊自己描摹上去的。
玉繡在旁看着,并不多話。她手中的繡繃上的折枝芍藥已經有了花色,一針落下,一針又起,手穩心也穩。
哪怕是偶爾善凊出了差錯,被顧玉娘訓斥,她也隻是帶過一眼,并不多停留,面上更是看不出分毫神情。
顯然,不動聲色的功夫是叫她練出來了。
這一上午,善凊繡得磕磕絆絆,玉繡是穩穩當當。
臨到午時,園裡有事,顧玉娘沒有留下用飯,帶着玉繡一起走了。
正房中堂,善凊将上午的事同小李氏說了。
小李氏沉吟片刻,才道:“顧繡園的當家,自是傲氣的。凡事事不過三,善芸一連兩次失了禮數,折了她的臉面,不怪她會如此。”
“看望王家姐姐細說起來也是盡姻親的本分,合乎禮數。但芸姐姐有些過了,顧師傅過來授藝她是早知曉的。她這般做,不僅打了顧師傅的臉,也傷了您的顔面。”善凊不緊不慢地夾菜進嘴,細嚼慢咽後才慢吞吞地發表自己的看法。
小李氏沒有喝止善凊這番話,顯見也是認同的。她放下筷箸,思忖了片刻,然後道:“等善芸回來了,我要尋你二伯母說說話。”
至于說什麼,善凊也不問,不過她大緻也能猜出來,依着母親的行事,她肯定是要同二伯母商量,讓善芸到時候向顧玉娘賠禮謝罪的。
且不論顧玉娘與母親的私交如何,單從利害關系講,喬府請人上門是授藝的,不是為了結仇的。顧玉娘能從當年園裡的一個小小學徒成了如今顧繡園的當家人,自是有她自己的一身傲氣和傲骨的,這樣的人就算不能籠絡,那也是不能得罪的。可偏偏善芸不知事,接連兩次落了人的臉面。無論是從私情還是從公理,母親都是要出面周全此事的,她不會讓顧玉娘因為這樁事對喬家生了怨的。
“你見着你師傅那小徒弟了?”小李氏拿帕子擦了擦嘴,盛了一碗魚湯遞給善凊。
善凊放下筷箸,雙手接過,她沒有馬上喝,而是拿着湯匙輕輕攪動了幾下,就猶如她理着腦子裡混亂的思緒,直到理出一根線頭來,她才停下攪動動作。
“我落針不對時,顧師傅說了我幾句,玉繡在一旁眉眼都不擡,隻管繡她的折枝芍藥,我瞧那折枝芍藥好似個真物,比我們院子裡的芍藥還要動人。”善凊輕嘗了一口魚湯,掠起眼來看向小李氏,“可她也不過是同芸姐姐一般大。”
“所以母親,您瞧着玉繡如何?”她将魚湯輕放下,碗底與桌面相碰,發出沉悶的聲響。
善凊覺得,家裡的姑娘們的教養要撿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