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什麼男朋友不男朋友,人家談戀愛還跟你們彙報了嗎?”袁孟怼了一句,上前把錢棠扶正。
他湊近看。
錢棠仍舊閉着眼睛,長睫在眼下落了兩團陰影,十多年過去,錢棠的皮膚和以前一樣好,完全看不出來和他們一樣開始奔四了。
“錢棠?”袁孟喊了一聲。
錢棠毫無反應,也不知道是睡得太沉還是不想動彈。
袁孟隻好上手推了一下錢棠的肩膀:“錢棠,你醒醒。”
下一秒,錢棠腦袋一歪,本已坐好的身體又朝一旁傾斜,他雙手抱着大衣,一側臉頰陷進衣服裡,稍稍蹭了一下,調整好位置後,又沒了動靜。
“……”袁孟歎了口氣,站直身體,“等會兒我送他回去,有人知道他住哪兒嗎?”
“楊绮可能知道。”老張回答,“但楊绮出去打電話了,還沒回來。”
袁孟準備去找楊绮,卻聽有人嘿了一聲。
“錢棠醒了!”
他立即轉頭,果然看到錢棠不知何時睜開了眼,隻是眼皮沉重,眼神也不聚焦,明顯醉得不輕,他正吃力地從大衣上爬起來。
旁邊的女同學見狀,伸手扶了一下。
等錢棠重新坐好,老張說道:“錢老闆,還好你醒了,你再不醒,我們都說找你男朋友來接你回去。”
女同學瞪了老張一眼:“少說點。”
“開玩笑嘛。”老張讪讪一笑,閉上了嘴。
袁孟正要開口,錢棠醉醺醺地在身上摸索起來。
“男朋友……”錢棠垂着腦袋,長睫遮擋了眼眸,他說話有些口齒不清,一邊摸索一邊像是自言自語,“等下,我給他打電話……”
包廂裡本就安靜,大家都沒說話,反應片刻,意識到錢棠在說什麼後,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卧槽……”有人壓低聲音,“真有男朋友啊?”
話音未落,就被旁邊的人一胳膊肘撞去。
袁孟也是一臉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的震驚,眼睜睜看着錢棠從大衣口袋裡摸出手機,解鎖後,食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然後找到一個号碼,撥打過去——這套動作倒是熟練。
錢棠将手機貼到耳畔,額前的碎發垂落,陰影擋住了他的上半張臉,加上他始終垂着腦袋,站着的一群人看不太清他的表情,隻感覺到他十分沉默。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消化完情緒後,都沒在這個節骨眼上吭聲。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錢棠沒再出聲,保持着低頭拿手機的姿勢,仿佛入定。
袁孟離得最近,隐約聽見手機裡面傳來幾聲“喂”,還真是男人的聲音,他看了看一動不動的錢棠,趁着通話還沒挂斷,連忙從錢棠手裡拿過手機。
大家都是男人,錢棠還醉成這樣,他生怕對面的人多想,趕在對方說話前,竹筒倒豆子似的開口:“你好,我是錢棠的同學,我姓袁,今晚是我們高中同學聚會,我們吃過飯了,這會兒在ktv裡,錢棠喝了些酒,估計自己沒法回去,你是錢棠的男朋友吧?不知道你有沒有空來接他一下。”
對面沉默。
袁孟等了一會兒:“你好?”
對面終于傳來動靜,卻是一道熟悉的聲音。
“我是陳江時。”
“……”袁孟一愣,頓時大驚,“我靠,怎麼是你?!”
樓下,陳江時挂了電話,把煙屁股摁滅在垃圾桶上,拍了拍身上的煙灰,他三步并作兩步地上了ktv的二樓。
回到包廂,聚在沙發前的衆人唰唰回頭。
袁孟疾步走來:“吓死我了,我差點以為你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和錢棠好上了!”
陳江時看他一眼,語氣平靜:“你覺得可能嗎?”
說完,走到沙發前,發現錢棠倒在沙發上,像是已經昏迷過去,模樣比之前狼狽不少。
他彎腰扯了扯被錢棠抱在懷裡的大衣。
扯不動。
也不知道錢棠哪兒來的力氣,都醉成這樣了,力氣還不小。
“他說給他男朋友打電話,結果打到你那裡去了,我們讓他再打一遍,他又不打了。”袁孟跟在後面,嘀嘀咕咕地說,“你倆的動作真是迅速啊,這麼快就交換手機号碼了。”
陳江時想起剛才那通電話,皺了皺眉,但沒說什麼,扭頭看向才從外面回來的楊绮:“你們是一起來的吧?”
楊绮也才從得知自己老闆竟然有男朋友的驚詫中回神,她明白他的意思,露出為難的表情,解釋道:“是錢棠工作室的司機送我們來的,我沒有那個司機的聯系方式,也不知道錢棠的住址。”
“你們畫室的其他人呢?”陳江時說,“都不知道嗎?”
楊绮尴尬一笑:“錢棠怎麼說也是我們畫室的老闆,住址這麼私密的事,沒人好打聽。”
陳江時收回目光,重新落到錢棠身上。
片刻,他再次彎腰,伸手抓住錢棠的胳膊。
隔着一層很薄的毛衣,他的手心感受到了錢棠皮膚的溫度,可能是酒精讓對方的體溫升高,也可能是在包廂裡吹了太久的暖氣,他仿佛抓了一個燙手的山芋,當指尖扣下去時,整隻手都很輕微地顫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來,高中時候他經常這樣抓錢棠。
身後的袁孟還在唉聲歎氣:“算了,别費力氣了,等會兒直接去附近酒店開個房間好了,我們剛才喊了半天,錢棠根本不理我們,問他住哪兒也不回答,怎麼都不說話,而且剛才還是睜着眼睛的……”
話沒說完,陳江時拉着錢棠坐了起來。
“錢棠。”陳江時喊。
錢棠似乎有了一點意識,長睫顫動了下,兩眼慢慢睜開,他半垂着眼皮,吃力地擡頭看向陳江時。
“走了。”陳江時說,“送你回去。”
錢棠表情冷淡,眼神裡有着茫然,定定看了陳江時好幾秒,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