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一堂課是體育課,陳江時是體育委員,上課鈴聲還沒響,就頂着大太陽在操場上等着了。
今天又是三十多度的豔陽天,操場上沒有任何陰涼地,集合的時候,大家叫苦不疊。
體育老師趙冬麗遠遠吹了一聲口哨,等走近了,還沒說話,就注意到了陳江時額頭上的大包。
“你額頭上怎麼了?”趙冬麗問,“被人打了?”
陳江時還是那個答案:“摔的。”
趙冬麗顯然不信,但看陳江時那副态度,便沒有多問,隻指了下醫務室的方向:“去找校醫給你看看,頂着這麼一個大包,看着都滲人。”
陳江時沒動:“跑完步再去。”
初高中的體育課就是擺設,由體育委員領着跑圈,再集合後就可以解散了,後面是整節課的自由活動。
趙冬麗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讓陳江時清點完人數,然後領着班上的人開始跑圈。
一共跑兩圈。
一圈四百米,加起來正好八百米。
陳江時跑在第一個,一直不快不慢地勻速前進。
他們班上有不少人運動神經不行,每周一次的陽光晨跑是能躲就躲,體育課上的跑步也很難跑完兩圈,班上最胖的袁孟就是其中之一,跑完兩圈能要他的命。
陳江時照例打算跑到第二圈就放慢速度,誰知才跑一半,後頭突然響起一陣驚呼聲。
“陳江時。”有人喊,“有人暈倒了!”
陳江時是體育委員,這會兒老師沒在,大家隻能喊他。
陳江時停下腳步,回頭看去,發現稀稀拉拉的隊伍最後面的地上倒了一個人,但看不清是誰,被圍上去的同學擋住了。
不過袁孟一向跑在最後。
陳江時皺起眉頭,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跑,推開聚集的同學,卻見倒在地上的人不是袁孟。
袁孟可沒這麼瘦。
這時,滿頭是汗的袁孟湊了過來,扯着他的粗嗓門,說話就跟開機關槍似的:“卧槽,剛才真是吓死我了,我跑最後,這個新同學跑我面前,跑着跑着人就倒下了!”
陳江時蹲下身看。
新同學好像叫錢棠來着。
他對新同學的名字印象不深,印象深的是新同學的白皮膚和黑頭發,感覺過于幹淨,之前新同學跟着姚志剛從他面前走過時,陽光在對方身上鍍了一層光暈,挺虛幻的,不像一個真實的人。
後來聽說新同學從a市轉來,他心道一聲難怪。
大城市的人當然不一樣了。
“錢棠?”陳江時推了推錢棠的肩膀。
錢棠側身躺在地上,濃密的眼睫遮擋了那雙很有特點的鳳眸,淡色的嘴唇輕輕抿着。
被陳江時推了好幾下,他都沒有反應。
“江時,這怎麼辦啊?”袁孟着急地問,他太胖了,蹲下去很艱難,隻能彎腰将雙手撐在膝蓋上。
陳江時摸了摸錢棠的背。
對方的皮膚很燙,衣服都被汗水打濕了。
“可能是中暑了,我送他去醫務室,你去跟趙老師說一聲。”陳江時做出決定,轉身背朝錢棠,對其他人說,“你們把他扶到我背上。”
其他人聞言,七手八腳把錢棠扶到陳江時身上。
陳江時在大家的幫助下背着錢棠站起來。
沒想到錢棠看着瘦弱,體重卻不輕。
他原想獨自把錢棠背走,咬牙站起來後,又不得不喊上兩個同學,一左一右地從後面扶住錢棠。
一行人來到醫務室,校醫瞧見他們這個陣仗,趕緊上前将他們往裡面引,讓他們把錢棠放到病床上,一番檢查下來,說十有八/九是中暑了,先喂點溫水,再觀察看看,還是沒醒的話隻能輸液了。
陳江時站在床邊,扭頭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對方的臉色依然蒼白。
嘴唇始終抿着。
他這一眼停留的時間有點長,收回目光後,見校醫去倒水了,便對一起來的兩個同學說:“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裡等他醒來。”
有個同學面露擔憂:“他沒事吧?”
“沒事。”陳江時淡定地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兩個同學前腳一走,校醫後腳端了一杯溫水過來,還沒走到床邊,就被陳江時攔住。
“醫生,你去忙吧,我來喂他。”
校醫把水杯遞給陳江時,叮囑道:“給一點水潤潤嗓子就行,别讓他嗆着了。”
“我會注意的。”陳江時說。
等校醫出去,他才來到床邊,垂眸俯視床上那張安靜的睡顔,過了約莫十秒,他彎下腰,用沒端水杯的手去捏錢棠的臉。
他手的虎口對着錢棠的下巴,拇指和另外四指分别按在對方臉頰的左右兩邊,剛要使勁兒捏起對方的嘴以便灌水,就見那雙狹長的鳳眸突然睜開。
眸中燃着一股壓不住的怒火。
下一秒,錢棠擡頭咬在了陳江時手的虎口位置上。
陳江時:“……”
錢棠咬得不留餘力,一陣鈍痛讓他手上一抖,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但他硬着頭皮沒有松手,而是加大力度地捏住錢棠的臉頰。
那張好看的臉被捏得變形。
與此同時,虎口處的鈍痛更加強烈。
錢棠雙手抓住陳江時伸過去的手,吊起眼皮,長睫下的那雙鳳眸幾乎是惡狠狠地瞪着陳江時。
正僵持着,腳步聲從門口傳來,随之響起的是校醫的說話聲:“你同學醒了嗎?”
話音未落,陳江時和錢棠竟默契地一起松了力道。
錢棠松口将頭靠回枕頭上。
陳江時也迅速松開五指并将手收回。
“醒了。”陳江時回答,端着水杯站直身體。
校醫從後面走來,朝床上看了一眼,錢棠還是一副虛弱的模樣,半眯着眼,表情有些茫然,俨然剛從昏迷中醒來。
陳江時面無表情地看着對方表演。
裝得挺像。
要不是他手的虎口處還在痛,他都要以為剛才被瞪的十幾秒是自己的幻覺了。
校醫見錢棠一聲不吭,解釋道:“這裡是醫務室,你在上體育課的時候暈倒了,你同學們送你來的。”
錢棠這才慢條斯理地坐起來,低聲說了一句謝謝,也不知道是對陳江時說的還是對陳江時說的。
陳江時倒不在意,仿佛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神态自若地把水杯遞給錢棠。
錢棠雙手接過,捧在手裡,沒有要喝的意思。
“感覺怎麼樣?”校醫問。
錢棠想了想,說道:“應該沒事了。”
“頭還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