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其他人都不知道錢棠請假的事,陳江時也沒多說,時間一到,便帶着集體跟在大隊伍後面開跑。
跑完一圈,落在最後的袁孟意料之中地不見了蹤影。
等陳江時随人流回到教室,就見袁孟站在自己的座位上,急吼吼地望着他。
“你又提前溜了。”陳江時說。
袁孟嘿嘿地笑,也不多做解釋,跟着陳江時去前面接了水,又等陳江時把水喝完歇上一會兒,他才忍不住露出憤憤不平的表情。
“剛才我第一個回來,你知道我看到什麼了嗎?”袁孟擡手擋在嘴邊,做賊似的低聲說。
陳江時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将汗濕的頭發往後一捋,随手拿起課本扇風。
教室裡沒有空調,隻有四扇轉起來嘎吱直響的風扇,根本不夠全班幾十個人用。
“看到什麼了?”陳江時知道答案,但也配合地問。
“新同學錢棠在教室裡坐着,我問他去跑步沒有,他說沒有,我問他請假沒有,他說跟老姚請過了。”袁孟的胸膛用力起伏兩下,“老姚也太偏心了,上次我肚子疼成那樣,他都不準我請假,可那個新同學什麼事都沒有,他居然同意了,這是區别對待,真是氣死我了!”
袁孟說到氣頭上,拿起自己桌上的課本,放到嘴裡咔咔地啃。
陳江時:“……”
他扭頭朝黑闆方向看了一眼。
錢棠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他的課桌靠着講台,因此方向和班上其他人不一樣,課桌的側面挨着第一排一個同學課桌的正面。
那個同學是個男生,成績在班上排名前幾,這會兒正趴在桌上對錢棠說話。
錢棠單手撐着下巴,一邊聽男生說話一邊翻看課本,時不時點頭應一聲或者說幾句。
“看起來他适應得不錯啊。”袁孟收好情緒,把課本往桌上一扔,也在順着陳江時視線的方向看,“他坐那麼前面,我還以為他融不進去,結果那麼快就和羅彥林說上話了。”
羅彥林就是在和錢棠說話的那個男生。
因為成績好,所以平時比較傲,頗為看不慣他們這些坐在後排的人。
袁孟一向不喜歡羅彥林,上個學期被安排到和羅彥林同一天值日,好幾次差點打起來。
“成績好的人都有共同話題吧。”陳江時随口說道,“他從a市轉過來,姚老師肯定對他不一樣,你就别想要同等待遇了。”
袁孟重重哼了一聲,坐回椅子上,卻一直目不轉睛地朝錢棠那邊看。
下午的最後一節課是自習,老師有事沒來,科代表坐在講台上監督紀律。
距離放學還有幾分鐘時,後排開始騷動,科代表拍了幾下講桌才讓教室恢複安靜。
不過鈴聲一響,教室裡瞬間沸騰。
袁孟興奮起身,扭頭對沈俊清說:“沈俊清同學,我現在不說話不影響你吧?”
他嗓門粗,性子虎,平時說話像地主家的傻兒子一樣,一旦怪腔怪調就十分明顯。
沈俊清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聽不出袁孟話裡的陰陽怪氣,他一言不發地收拾課本。
袁孟這才看向陳江時。
“江時,打桌球去不去?”
陳江時也在收拾課本,周末放假兩天,總不能像袁孟那樣兩手空空地回去。
但他也沒像沈俊清那樣帶一堆東西,隻收拾了各科老師布置的作業。
“不去。”陳江時頭也不擡地拒絕。
袁孟一愣,又說:“那去上網?今晚我們包夜!”
“不去。”陳江時起身把包往身後一甩,才問,“你有錢了?”
袁孟嘿嘿地笑,擡手将拇指和食指搓了搓:“我媽給了我五十。”
“那你自己去吧,我有事。”陳江時說着從後門離開教室。
袁孟趕緊跟了上來。
“明天放假啊,你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做嗎?”袁孟說。
“不能。”陳江時和袁孟認識這麼久,知道袁孟喜歡死纏爛打,不管對方怎麼說,他都果斷表示拒絕。
袁孟的眼神逐漸變得哀怨:“你不去算了,我晚上找老王他們。”
王昊幾個和他們關系好,隻是學的文科,在二班,到底不像他倆這樣上課下課都混在一起。
走出校門,一輛公交車正好停在路邊。
袁孟熟門熟路地上車刷卡,剛找到位置站好,就見陳江時也刷卡上了車,并穿過人群擠到他身邊來。
陳江時的家離學校很近,在一條街上,走路十幾分鐘就到了。
反而袁孟的家離學校很遠,在華陽河邊上,每天上學放學都要擠公交。
“你怎麼上來了?”袁孟驚訝地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送我回家。”
陳江時回答:“我取錢。”
袁孟:“……”
好吧,自作多情了。
陳江時他媽在他七八歲的時候就走了,他從小跟着外公外婆生活,等爺爺奶奶也相繼離世,便隻剩一個人了,他爸在沿海城市打工,幾年才回來一次,好在會不定時地往他卡裡打生活費。
才幾分鐘的功夫,又有幾個人擠上公交車,司機招呼大家站穩,關上車門後,慢慢啟動車子。
這時,袁孟不知道看到了什麼,連忙用胳膊肘撞了撞陳江時。
“你看前面。”
陳江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前門。”袁孟提醒。
陳江時很高,在公交車裡依然鶴立雞群,他依言轉頭,很輕松地看到了前門的一張熟面孔。
是那個新同學錢棠。
錢棠應該是最後一個上車,肩膀貼着車門,左手扶着座位旁的欄杆,右手拿着手機,他低着頭,很專注地看着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