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似乎是被揉舒服了,也可能是把從小羁絆那邊得來的信息整合消化完了,白黠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從方柔溫暖的掌心中滑了出去。
“森林木居然被汝衫殺了……這事情不簡單。”
女人施施然直起身,完全不像是聽見了什麼天崩地裂的大事模樣,銀眸在那雙精緻妖娆的鳳眼中緩緩滑動,細細思索着。
隔了半晌,她得出結論道:“這兒不可能是你看的那本話本中的世界。你也不一定不是原來的你。”
這個平淡的肯定句如臨空飛流而下的瀑布直落方柔心湖,激起千般情緒的同時,也沖散了剛剛二人互動間她心底湧現的粉紅。
聞言,方柔微微蹙眉,菱唇掀了掀,又緊緊抿了回去,鼻腔裡呼了口氣出來。
書的内容和白黠記憶有出入,她質疑前者可以理解。但自己從什麼地方來,自己最清楚。
她意識到,白黠在她身上投注的情感,可能和她認知中任何一類都不同。
寵愛是真的。
白黠獨自一人走過漫長黑暗,對陪伴有着一份可能自己都難以察覺的渴求。
珍惜也是真的。
不然白黠也不會将自己重生的秘密全盤向她托出,還很在意她的看法。
但是傲慢也是真的。
白黠的歲數擺在那裡,經曆過的事情、會的技能、見識過的場面,就算是隻論出身,也有在她這個小羁絆面前傲慢的本錢。
這種傲慢可能不是有意為之。
就好像方柔面對自己養的狗子,她可以無條件的從見到它第一天起就愛它。
可如果有一天,狗子要是通過什麼方式表達了它對這個世界的看法,方柔大概率也是不會相信的。
垂眸,方柔搓了搓還殘留着那絲滑觸感的指尖,習慣性勾了勾唇角,壓住了心底角落翹頭的某種失望情緒。
她不确定白黠心裡對她們之間的關系有清晰的歸類,畢竟她們之間是種連方柔自己都很難條分縷析的模式。
無論是書中描寫還是從白黠的記憶情感信息中都表明,這位修為天賦卓越、樣樣精通的妖族王女對人世情緣一竅不通,甚至感覺人間那些唯美的愛情故事有些愚蠢。
結合二人不算長的相處點滴,方柔也很難想象修為兩千多歲、情感經驗零的妖族王女對一個人動心會是什麼場面。
“嘶……”
光想想就搖頭,方柔覺得還是别想了比較好。
收拾了下心情,方柔把唇角往上揚了揚,拿出那毫無破綻的職業笑容,溫柔道:“你覺得不是,就不是吧。”
白黠作為活了千年的大妖,再怎麼不通人情,直覺還是很敏銳的,加上有羁絆靈紋,小羁絆那斷崖式的心情指數就差化作一根實質的大陰線拍在臉上了。
女人好看的眉梢挑了挑,連帶着鳳目的眼尾也往上揚了下,盯着方柔頸間靈紋,試圖進一步了解幼崽為什麼忽然不高興的理由。
“怎麼了?”
認真盯了好一會兒,白黠也沒品出方柔這唐突的情緒轉折為何,開口詢問道。
方柔不想和白黠在這位妖族不擅長的人情問題上多做糾纏,轉移話題道:“我在這裡的書房找到了這本書,你覺得是為什麼?”
這才是她關心的重中之重。
她切換到“工作模式”,把在書房中找到的那本《成神道》和原身留下的字條拿了出來。
感到小羁絆的情緒又好像一下恢複了日常狀态,白黠的疑惑都寫在臉上,不過注意力還是被成功轉移到了那兩樣東西上面。
女人那銀色瞳眸中有幾個金色靈紋陣亮起,徐徐旋轉,一一掃過紙片和那書的每一頁空白,最後停留在了書脊上。
“紙應該是普通的紙,至于這書……”女人的話頓了頓,眸中靈紋陣更明亮了些,又看了幾息才道,“是件上品神器,被很精密的神紋封印着。”
白黠将那本《成神道》用靈紋拎起來又裡裡外外再看了一遍,确認道:“這本書的力量,或者說内容,應該是被神族封印的。”
“意思是說,這本書的作者可能是神?”
這樣一說,方柔更迷惑了。
原身和矛萬術很有可能是同一個人,矛萬術如果是神,這邏輯順下去……
難道“方柔”是神?
“這個不确定。我隻能确定這張紙條上面沒有任何神力接觸過的痕迹,你身上也沒有。”白黠操控着靈紋陣将書放回了桌面上,繼續道:“這本書上的神力殘留也很稀薄,起碼也應該被封印了千年。”
這下方柔更不懂了,如果這本書的内容被封印了千年,隻能說明這本書并不出自原身之手。
難道“方柔”和“矛萬術”這兩個名字之間的聯系隻是巧合?
還是說,因為矛萬術這個名字正好和方柔筆畫相同,原身就挪用了?
還是不對。
得到新的拼圖之後,原本連不起來的線索更混亂了,方柔的腦袋隐隐有些抽痛。
“别想了,不管你是不是原本的方柔,過去的事情多思無益。眼下更重要的問題是容錦年。”
白黠從刀山血海中一路闖來,太明白暫時性短視的重要性了,眼前的難關過不去,再多對往事的探究、再周密的遠慮都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