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華道:“他,采買物資去了,還沒回來呢。”
楊笛衣端坐着,沒有說話。
沈洛華瞧着她沒有神采的雙目,被壓下去的愧疚感湧上心頭,“好吧,其實你回來那天晚上,從你這屋子裡出去,他就暈倒了,還沒醒呢。”
楊笛衣一怔,掀開被子就要下床,沈洛華連忙攔住她,“你别急,聽方大夫說沒有什麼大事,就是過于疲勞加上急火攻心,所以暈了,吐完淤血就好多了。”
還,吐血了嗎?心仿佛被一雙無形大手揪住,楊笛衣緊緊握着沈洛華的手,“這些日子,你們.......”
那日馬車被劫走,後面發生了什麼,沈洛華其實記不太清了,隻知道再醒來,周圍一片狼藉。
傷倒了一大片,馬車幾近散架,更别說上面的行李,也被扔的到處都是。
周江上滿身都是血,提刀站在一旁,煞氣逼人。
方雪明帶着小易和方景和四處治療傷者,相當于一個醫館了,楊三白幫着處理好鸢心的傷,也跟着方雪明到處跑。
沈洛華聽周江上說,叛徒是車夫,但在混亂剛開始,就被殺了,一刀封喉,死的時候還睜着眼。
兩人一坐一站,沈洛華披着鬥篷坐在為她安排好的地方,周江上說道:“我派人送你回京城。”
片刻後,沈洛華硬着脖子說道:“我不回去,我要去江南。”
周江上眉頭擰起,似是不太贊同。
“我身邊都出了叛徒,我倒是要看看,在江南還有什麼等着我,”沈洛華冷笑,“如果真是沖着本公主來的,我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麼手段。”
收買人心,提前埋伏,現在連殺手都來了,她倒要看看,還有什麼。
周江上短暫沉默,“可以,但是人不能太多了,隻留最信得過的親信。”
沈洛華自然同意,于是統計好急需養傷的人數,将那一批人直接送回京城,剩下的原地休息一個時辰,就去尋找最近的客棧。
周江上帶着他們在客棧安頓好,就馬不停蹄通知了方圓幾十裡内所有縣鄉的衙門,同時讓方雪明畫出楊笛衣的畫像,分頭尋找。
一連兩日,周江上都沒有回來過,一直奔波,聽饅頭說,他連睡都沒怎麼睡,怕那些衙門不相信,買了匹快馬将周圍跑了個遍。
再次回來,就是帶着楊笛衣。
末了,沈洛華補充道,“所以你不用太擔心,可能就是太累了,就像那天晚上的你一樣,睡得久了點。”
話是這麼說,但楊笛衣始終放不下心,等方雪明來瞧她時,又問了一遍。
“真沒什麼事,”方雪明探完她的脈搏,笑道,“我們三四個大夫在這呢,你還信不過嗎?”
三四個?楊笛衣一時茫然,繼續聽他說道,“我一個,小易一個,加上景和還有三白,放心吧。”
“那我......”
“你是想問你的眼睛和嗓子?”見楊笛衣點頭,方雪明掐着手指算算時間,“如果按你被劫走的那天算起,大概還有個七八日吧,應該就恢複了。”
這麼久,楊笛衣在心裡數着,突然想起一件事,自己這毒,是誰解的?
方雪明和她想到一處,好奇問道:“劫走你的,是小涼山那群人?可他們為什麼要給你解毒呢?”
是啊,而且想想她出現眼盲的時間,等于石文劫走她的時候,就已經給她用了解藥?
回想這兩日,石文并未虐待她,除了偶爾一些言語上的恐吓,她到從未受過身體上的委屈,甚至有吃有喝,也沒有餓過。
細細想來,就算是恐吓,石文也一直都是帶着笑意的,隻是自己當時過于緊張,悟錯了他的意思。
楊笛衣想不透,自己和他并未有過交集,為什麼他要對自己這麼好,甚至以命......
木雕?對,還有個木雕,是他讓自己拿好的,楊笛衣暗暗想着,等眼睛好了,一定要仔細看看那個木雕。
方雪明說她要安心養着,她是覺得沒什麼事,但是三白和饅頭不依不饒,恨不得一日三餐親自伺候她吃。
楊三白端着一碗飯,“夫人,你就安心吃吧,不然我也不放心。”
饅頭跟着站在旁邊,“笛衣姐,你就好好吃吧,不然江上哥醒來看你瘦了,非要揍我。”
畢竟江上哥在昏過去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照顧她。
就兩天,哪能瘦啊,楊笛衣哭笑不得,再說她又不是廢了,走不動也擡不起胳膊,但還是在兩人一句又一句的念叨中,連手都沒擡起來過。
從她看不清開始,她就習慣憑借眼前的顔色來判斷時辰。
就比如現在,大片的褐色中,隻有一處是暖的橙黃色,像是個沒煮熟的蛋,想來是傍晚了。
他們本來說要在她的房間裡吃飯,楊笛衣沒同意,連連把他們往外推,
“我真沒那麼廢,各位,該吃吃,該喝喝,好嗎?”
于是這會兒,靜谧的屋子裡就隻剩她一個人,楊笛衣扶着床站起身,往着橙色那邊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