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還會生氣呢?”蒲忻瀾驚奇道。
叢苋想了又想,還是問道:“……狗蛋,是師弟嗎?”
蒲忻瀾幹笑兩聲道:“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師尊這麼胡來,你怎麼不叫人攔着點?你還要去?”
叢苋卻認真地道:“那個魔物那麼傷師伯,此仇不報,難解心頭之恨。”
蒲忻瀾瞧着眼前這個豆蔻年華的姑娘,懸着的心終于死了,他不由得痛心疾首:好了,這個也養歪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不過要追溯喻逍漓的上梁,蒲忻瀾大概忘了在遙遠的之前這個上梁是他自己。
蒲忻瀾一時無言,便低着頭沉默了一會,擡眼見叢苋臉上似有倦色,便道:“我已經沒事了,不用在這守着了,你快去歇着吧。”
“不用,師伯,我不累。”叢苋想起了什麼,轉而道,“哦對了,師尊說您醒了要第一時間給他傳信,我這就去。”
聞言,蒲忻瀾故意繃着臉嚴肅道:“叫你師尊趕緊回來。”
叢苋沒有立即回答,接過了蒲忻瀾手中的空杯子,模棱兩可地道:“師尊知道師伯醒了,定會很快回來,師伯不用擔心,我去給師伯備點吃食。”
言罷,小姑娘頭也不回地走了。
蒲忻瀾:“……”
蒲忻瀾歎了口氣,突然很為玉靈峰的前景感到擔憂,這一峰子老少真是沒有一個不叛逆的。
他靠着床頭幹坐了半晌,擡起手将身上的衣物窸窸窣窣地解開了,拉開細帶的時候,他才發現穿着的衣袍似乎不是自己的,至于是誰的答案不言而喻。
外袍就算了,這麼貼身的衣物也能借真是一點也不跟我見外啊,話說把我搬回去有那麼費勁嗎?蒲忻瀾心道。
蒲忻瀾這麼想着,拉開了胸前的衣襟,垂眸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他的胸前有兩道疤,一道在正心口,一道在左胸,心口那道豎直的疤無疑是那晚魔刃穿胸而過留下的傷口,左胸那處是一塊形狀詭異且有些醜陋的暗色疤痕,它的來曆在他普通的人生中顯得不那麼普通,那時……
“師伯——!”
蒲忻瀾剛起了個頭的回憶驟然被打斷了,他轉頭看去,就見岑子宴飛奔了進來,然而沒走幾步又猛地刹住了腳,既而果斷轉身退回到了門前,面門去了。
什麼毛病?我有這麼見不得人嗎?蒲忻瀾莫名其妙地想。
随後他低頭看到了自己敞開的衣襟,瞬間明白過來,他不由得啞然失笑,忍不住調侃道:“看到姑娘你羞,看個老爺們你羞個什麼勁?”
岑子宴耳尖泛着紅,結結巴巴道:“都、都沒見、見過。”
“你還嬌氣起來了,”蒲忻瀾拉上衣襟,系好了衣帶道,“好了,轉過來吧。”
岑子宴慢吞吞地轉過身,磨蹭了好一會才走到床邊,叫道:“師伯……”
蒲忻瀾看着他笑:“我都醒了,你還要哭嗎,嗯?”
這小少年睜着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眨巴眨巴就要掉下淚來。
岑子宴低下頭道:“我害怕……”
蒲忻瀾的眼神柔和下來,他揉了揉少年的頭,道:“苋兒不是說你閉關去了嗎?這麼快就出關了?”
岑子宴看向蒲忻瀾:“還沒,我是準備閉關,但師伯還沒醒,我放心不下。”
“那你說說,為何要同師尊置氣?”蒲忻瀾順着問道。
“我……”岑子宴委屈地道,“我沒有同師尊置氣,我是氣我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師尊,更沒有能力給師伯報仇。”
“我要怎麼跟你們說呢,”蒲忻瀾忽然感到有些許頭疼,他扶額沉思了片刻,既而語重心長地對小少年道,“隻要你們沒事,師伯無所謂報不報仇,那些妖邪作惡多端,遲早會有天收,若你們因此再受到傷害,那才真是得不償失,師伯做這一切,不就是不希望你們受傷嗎?”
聽了蒲忻瀾這一番話,岑子宴愣愣地看着他,那模樣莫名顯得有些呆傻。
蒲忻瀾接着道:“這凡世間,若是事事都要讨個來回,那該多累啊,當然,我并非是讓你們遇到不平事也要忍氣吞聲,而是有些事情比起你不管不顧地去争個輸赢對錯,放下反而會讓你更好過些的,看得開一些,計較得少一些,你可以安心睡很多覺。”
岑子宴很少聽到蒲忻瀾這麼正兒八經地說一些話,他感到有些新奇,可當他試圖去理解蒲忻瀾話語中的意思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并不是很認同,因為他不想對這件事情得過且過,在他眼裡,這無異于懦弱。
不過他并不覺得他的神仙哥哥懦弱,他的神仙哥哥是豁達,是心地善良,是慈悲心腸,是最好的神仙哥哥。
于是岑子宴重重地點了點頭,道:“我理解,師伯。”
看到岑子宴一副醍醐灌頂的模樣,蒲忻瀾真的以為自己“教子有方”,欣慰地又摸了摸岑子宴的毛茸茸的腦袋,慈祥地道:“乖,好孩子。”
果然我其實比喻逍漓更适合養孩子的吧。蒲忻瀾沾沾自喜地想。
“師伯,你感覺如何?”岑子宴蹲下身雙手扒在床邊,目光落向了蒲忻瀾的胸口處,“身上的傷口還疼嗎?”
蒲忻瀾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既而扯着衣襟逗他:“你要不要看看?”
怎料小少年一點兒也不經逗,臉瞬間爆紅,堪比蒲忻瀾菜園子裡熟透了的爛番茄。
“少年,你這樣搞得我像不要臉的老流氓一樣。”蒲忻瀾一臉無語地道。
岑子宴連連搖頭,又把腦袋往床下縮了縮,隻露出一雙人畜無害的眼睛。
蒲忻瀾擡手在岑子宴的額頭敲了一記丁殼,沒好氣地道:“等入夏了,你去半山腰和外門的師兄師弟待幾天,準能改掉你這嬌滴滴的臭毛病。”
岑子宴忍不住辯解道:“我隻是……”
“隻是什麼?”蒲忻瀾半阖着眼眸看着他道。
岑子宴抿住了唇不說話了。
蒲忻瀾:“……”這到底是什麼毛病?
他靜默了片刻,不打算再糾結這奇怪的問題,看着自己的腿道:“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也沒傷着腿,但我感覺我的腿很痛。”
岑子宴直起了身子,大着膽子隔着被子摸了摸蒲忻瀾的腿:“腿疼?”
蒲忻瀾道:“嗯,你師尊怎麼說?”
“師尊說,”岑子宴回想起那天鮮血淋漓的場景,仍是會心悸,“師伯全身都被魔氣所傷,除了胸口那一處幾乎緻命的傷勢,最嚴重的就是被那些魔氣所化的利刃穿透的髌骨……”
“啊……”蒲忻瀾了然道,“那我豈不是要瘸。”
“不會的!”岑子宴立即道,“師尊說慢慢都會好起來的!”
蒲忻瀾被他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他好笑道:“你怎的比我還激動,這些我倒是沒什麼所謂,你也莫要想那麼多……這樣,你得了空,去給我弄個拐來。”
岑子宴皺起了眉:“不是……”
蒲忻瀾拍拍小少年的頭道:“知道知道,在好全之前,我不能一直在床上待着吧。”
岑子宴這才點了點頭,乖順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