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逍漓搖了搖頭,低聲道:“對不起,我昨天晚上醉了酒,不太清醒。”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不想認了?”蒲忻瀾語調平淡地道。
“不是!”喻逍漓立刻否認,他語氣急切地道,“我昨日冒犯了師兄,師兄怎麼罰我都行,但是……哥你能不能……别不要我,我會聽話的……”
蒲忻瀾忍不住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額角,瞧這可憐勁,真真是無人能敵了。
他吐出一口氣道:“你起來。”
喻逍漓愣了愣,小心翼翼伸出手拉住蒲忻瀾的衣角,擡着頭忐忑地看着他,卻沒有動。
蒲忻瀾:“……”
見他這樣,蒲忻瀾都想給他跪了。
“不起是不是?不起我打你了啊!”蒲忻瀾擡起手,作勢要打他。
喻逍漓逆來順受地閉上了眼睛,一副任打任罵的窩囊樣。
蒲忻瀾把拳頭捏的咔咔響,他到底養了個什麼玩意?!
“好好好……”蒲忻瀾自覺無趣地放下了手,沉默好半晌。
“我不想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也不想敷衍你,”蒲忻瀾看着他,深吸一口氣道,“我對你的感情……被你昨天一啃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了。”
喻逍漓沒想到他會說的這麼直白,一時有些尴尬,他強迫自己不去看他的雙唇,腦中卻不受控制地開始浮現昨夜那旖旎的畫面,臉頰也跟着發燙,迅速攀上了一層薄紅。
蒲忻瀾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微愠道:“喻逍漓!”
喻逍漓迅速低下頭摸了摸鼻尖,認錯道:“對不起。”
“算了,憋了五百年也就啃上這一口,你比窦娥還冤。”蒲忻瀾哼了一聲道。
“我從沒有想過逾越……”喻逍漓最終還是看向蒲忻瀾的雙唇,“也沒想過要傷害師兄。”
聽了喻逍漓的話,蒲忻瀾認真地看了他片刻,而後别開臉笑出了聲:“喻逍漓,你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真是爐火純青啊,你要說你不敢我勉強信半分,你不想?”
“那你這幾百年都白活了。”蒲忻瀾不客氣地說,“還有,難道我這嘴巴是狗啃的?”
“師兄……你在該遲鈍的地方真的一點也不遲鈍。”喻逍漓無奈地道,“師兄就給我留點面子吧。”
“喻逍漓,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我要是不給你留面子我今兒一早就去昭告天下說我這傷是你這個小王八蛋咬的,讓你在修仙界名聲掃地。”蒲忻瀾不冷不熱地道。
喻逍漓聽着蒲忻瀾越來越不着調的話,瞬間有些哭笑不得,他忍不住抓住了蒲忻瀾的手,輕聲道:“師兄,我不在乎這些,我隻是不希望你把我想得那麼壞。”
蒲忻瀾拍了一下他的手,用了些力道,他的手背因此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見的紅印,但他卻沒有松開。
扯了那麼多,喻逍漓其實可以肯定,事情并沒有他想得那麼一發不可收拾,至少蒲忻瀾并沒有拒他于千裡之外,更沒有不要他,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蒲忻瀾指着他被拍紅的手背道:“你這蹬鼻子上臉的功夫也是一日千裡。”
喻逍漓雙手捧住他的手,讨好地看着他,那眼神真摯的比要糖吃的孩子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這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隻會讓人覺得油滑無比,但誰讓這人生了副好皮相,以至于他的每一分神情都恰到好處,一點也不違和,十萬分有千萬分的對得起他這副長相。
蒲忻瀾真的有點招架不住,他皺了皺眉,卻也沒有抽回手,隻是道:“别撒嬌。”
喻逍漓用一種能溺死人的眼神深深地望着他,他奇迹般地感覺到自己那顆死氣沉沉的心髒竟緩緩有要複蘇的迹象,他知道那不是感動,是心動。
心動是一瞬間的事情,可又不是,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了這一個瞬間,他的每一寸脈絡為他記下了多少個他總是下意識忽略而過的瞬間,他的心海深處,甚至比他自己更處心積慮地等待着這一刻的搏動。
他對他逾越冒犯的縱容,從不是寬心的偶然,是潛意識裡的蓄謀已久。
“我有什麼,值得你喜歡的?”兜兜轉轉,蒲忻瀾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有生以來,唯一被人肯定的,就是做了無數次爛好人,除此之外,他身無長物。就連修竹峰長老之位,都是他當爛好人換來的,比起其他天資卓絕的仙尊,他真的在普通這條路上一往無前,能平安活到今天純屬僥幸。當然他并不在乎這些,他有自知之明不代表他要自我貶低,他隻是覺得自己一路走來,并沒有什麼能被人看進眼裡的風光可言。
“哥,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值不值得,”喻逍漓将他的手緊緊裹進掌心,“而是因為你隻是你。”
蒲忻瀾靜靜地看着他,低垂着眸,顯得有點不太高興:“太普通了,還有别的答案嗎?”
喻逍漓笑了笑道:“有。這世上我沒見過比哥更善良、勇敢、堅韌的人了,這樣的人都值得被喜歡,所以哥從頭發絲到腳後跟都值得我喜歡。”
蒲忻瀾似有若無地牽了牽嘴角,但他很快就把笑意壓了下去,擺了一張嚴肅臉道:“哼,嘴跟灌了蜜似的。我還以為你會說因為那時候我拉了你一把,所以你就要以身相許了。”
難道這還不夠嗎?喻逍漓心想,但他沒有把這話說出來,他知道蒲忻瀾不喜歡聽這樣的話。
“這些事情不是我喜歡你的原因,但因為這些事情我隻會更喜歡你。”喻逍漓把他一閃而過的笑容看在眼裡,隻覺得心裡又酸又軟。
“好吧,我信了。”蒲忻瀾道,“想知道我怎麼想的嗎?”
喻逍漓瞬間緊張了起來,他點了點頭道:“嗯,師兄說吧,無論是什麼我都接受。”
蒲忻瀾歎了口氣道:“除了年輕那會,我這輩子沒想過會和什麼人在一起,更沒想過這個人會是自己從小養到大的弟弟。”
喻逍漓抿住了唇,緊張的神情中又帶了點不安。
蒲忻瀾看着他這副神情,好笑道:“你放心吧,師兄不會不要你的,但是,你得給我點時間。”
他說着指了指自己的唇道:“我如果對你沒有一點點世俗的感情,我昨天巴掌就撂你臉上了——雖然那時候騰不出手——這不是重點,咳,我并不反感和你的接觸,我想這就是原因,不過……我不打你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行流氓之事,聽見沒喻逍漓,先回答我這件事。”
“知道了師兄,再也不敢了。”喻逍漓捏了捏蒲忻瀾的手心,誠懇地道,“如果再有下次,你就打死我。”
“滾。正經不過三句是不是?”蒲忻瀾罵着罵着忍不住笑了一聲,“小王八蛋。”
喻逍漓也笑了起來,高興地領了罵:“是,師兄。”
“總之,我想說的是,”蒲忻瀾把自己快被喻逍漓握出汗的手抽了出來,“我知道這樣有點不太負責任,但我說了我不想敷衍你,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這樣的感情,接受你,在此之前,先讓我試着把我的感情變成,喜歡你,好嗎?”
在蒲忻瀾說出那三個字時,喻逍漓的眼睛肉眼可見地亮了起來,幾乎可以用熠熠生輝來形容了,他不敢置信地道:“真的嗎?!”
蒲忻瀾擡起手做了一個掏心的動作,道:“這是我的真心,你說真不真?”
喻逍漓激動得無以複加,他覺得此刻做什麼都無法表達内心的喜悅,隻能一頭撞進了蒲忻瀾的懷裡,緊緊抱住了他:“哥!”
蒲忻瀾被撞得差點吐血,他擡手就不輕不重地給了喻逍漓一下,道:“你想撞死我換一個師兄是不是?”
喻逍漓摟着蒲忻瀾的腰,臉埋在他的肚子上,即便被打了也舍不得松手,何況他抱着的人一點也沒有用力,他悶聲道:“我隻是,太高興了……從沒有一刻……這樣高興過……”
他這麼說着,已然哽咽。
蒲忻瀾怔愣了片刻,心跟着軟了下來,他把手放在他的後腦勺上輕輕揉了揉:“這麼說,喜歡我好像也不是什麼好事。”
“不是的!”喻逍漓擡起頭道,“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蒲忻瀾淡淡一笑,指尖抹過他的下眼睑帶掉了一滴淚:“好了,像什麼樣子,從小就愛哭,簡直就是個淚人。”
“你那個徒弟,得有你一半真傳。”
喻逍漓望着他道:“子宴嗎?”
“嗯,還能是誰,”蒲忻瀾捉住喻逍漓抱着他腰不放的手,将人推開了,“抱夠了沒,趕緊起來,都是師尊的人了還黏黏糊糊的成何體統。”
喻逍漓雖然不想放手,但還是順勢起了身,卻仍然拉着蒲忻瀾的手不放:“夠肯定是不夠的,但師兄又不肯給。”
蒲忻瀾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道:“又來了是不是?我真懷疑你的委屈都是裝來哄我的,一時一個樣。”
喻逍漓隻是朝他笑。
“師兄,子宴一直很懂事,昨天怎麼也惹你生氣了?”喻逍漓思索再三,還是決定問一問岑子宴的事。
說起這個,蒲忻瀾又心塞了起來,他倚着圓桌支起了腦袋,憂愁地道:“你倒是了解你徒弟。所以我說……”
蒲忻瀾看着喻逍漓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起初喻逍漓還不明白蒲忻瀾什麼意思,直到他注意到他頸間的紅繩,他神情漸漸凝固後,終于裂了。
是這麼個歪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