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新居喬遷,新婚大喜,一路鹵簿儀衛開道,樂舞列隊、鑼鼓喧天,楚王身着大紅婚服,高頭大馬,好不氣派。
一衆賓客皆喜氣洋洋,熱鬧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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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禮多是王室宗親,因此端玥帶着盼之過了未時才往楚王府去。
楚王府雕梁畫棟,張燈結彩,實在氣派。
因晚間夜宴,賓客也漸到了,端珩迎送賓客、點檢器物、督辦儀程,尤其要留心器物儀制,以防有心人偷梁換柱,忙得腳不沾地。還是謝晉在王府前引着她們進去。
盼之新奇得左顧右盼,道:“原來皇子們的府邸國公和大臣們的府邸也差不多。”
謝晉笑道:“那是因為殿下置府匆忙,還來不及細細裝飾。有機會帶你去紀王府上,那才叫威嚴氣派呢。”
又帶着兩人順着王府轉了一圈,王府如今雖不華麗,但園林山水倒也古樸雅緻,格外賞心悅目。
謝晉今日負責安防巡邏,見了四司六局的生面孔,還循例多問了幾句。管事的嬷嬷喜氣洋洋道:“是王妃的貼身侍女,來讨點心呢。”
盼之想到那日在街上被郡王欺淩的柔弱女子,又想她今日成婚,心裡着實為她高興。不過還來不及說話,又聽人向謝晉報:“謝大人,前院有幾個人持了明大人的邀貼,隻是竟不同旁人應酬,實在可疑。”
謝晉便也匆匆去了。
因近吉時開宴,兩人也便相攜去了花廳。
殿外微風拂過,檐角銅鈴輕響,宴席氛圍祥和,衆人皆如揚眉吐氣,沉浸在這一程的勝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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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颉早就想走,但因受了貴妃叮囑,隻得佯裝恭敬兄長,在席上同一衆人觥籌交錯。宴席上幾乎全是文黨舊人,對他恭敬有餘,但他也心知,不過是虛與委蛇。
不知是否因為心情郁結,酒不過三旬他便有些醉意,借故出了門,倚在花園亭間吹風。
園中少人,四下寂靜,隻正廳方向傳來隐約的嬉鬧聲。明月高懸,将整個院子都照得剔透。他不知為何,隐隐竟生出了一絲疲憊無力之感。
他自小受父親的寵愛,意氣風發,縱然與兄長相比并不是最出色,他自信自己是父親心中無二的儲君人選。他也理所當然認為,自己應該擁有這些。
可是他想不通,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人為兄長賣命。馮良甯願死在獄中,也不願意對文氏有任何诋毀之詞,肖師傅有帝師的前程可盼卻仍舊整日悶悶不樂,明襄儀明知自己要做儲君,卻仍為了兄長铤而走險威脅設計令他在大庭廣衆出醜,甚至連自己的表妹吳琳,也哭着求自己要退婚。
七夕事變,更是猶如棒喝當頭。他不懂,為什麼。
他仰頭望着天邊皎皎明月,忽而身邊一陣異香。
他轉頭看過,隻見一女子着翠微織金廣袖襦裙、夕岚色薄紗披帛,飛天雙髻簪了雙股通體翠綠的翡翠牡丹钗,眉眼含笑,神情雍容。
他強忍着頭腦間欲裂的痛意,遲疑着問了一句:“明襄儀?”
蕭颉的幾個侍衛不遠不近站着,如今正阻攔着不知哪家想要往花園裡來的親眷,低語聲漸漸轉大,隐約傳過來。
那女子回頭看了一眼,并不答蕭颉話,隻淺笑道:“楚王殿下大婚,朝臣這樣大的排場,與殿下拜師之日論,實在是雲泥之别。可憐官家為殿下做了那麼多事,卻無半點效用啊。”
蕭颉下意識便斥道:“閉嘴!”隻是剛起身,腦中一時間天旋地轉、天崩地裂,他忙扶住亭柱,呼吸粗重,口泛酸水,連一句話都說不出。
那女子卻并不答話,等他稍氣順,又轉身便走。
蕭颉哪裡肯依,強忍着不适緊緊追着。
他步履踉跄,但追到一處側院正廳前終于還是追上了。
蕭颉扼住那女子的小臂,剛想說話,卻見那女子湊在他耳邊,女子鬓發間的香氣氤氲進他的鼻腔,讓他既舒展又惱怒。他聽那女子低聲道:“你還敢打我不成?如今真真兒是長嫂如母了,殿下該尊敬些才是。”
那女子說罷,便趁他怔愣的功夫甩開他的手,推門進了廳内。
他不知為何,思緒猶如陷入泥沼般遲滞,半晌才在腦海中浮現出在陳國公府無人處明襄儀對着他冷漠又譏诮的神色。又不知為何,他突然又想到每次路過坤甯宮,長門深鎖,正門前甚至還有細微的青苔青黃不接,滿目蕭索。
隐約升騰的恐懼讓他更加憤怒。
他踉跄着追上那女子,一把将那女子按倒在地,扼住她的喉管,道:“明襄儀,别以為你們赢了。”
屋中因推搡掙紮變得混亂不堪,橫在側面的屏風也随着二人轟然倒地,傳來隐約的酒氣。
直到暗衛現身拉開郡王,蕭颉才看見,内殿或坐或卧幾個醒酒的大臣,正駭然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