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之聽了顧澤的安排,去了司農寺,果然稍解了連日的陰郁。
顧澤白日事忙,便将盼之放在了瑞聖園。瑞聖園在皇城北側,雖是皇家園林,但自含芳、綴翠、華景幾座上苑接連建成,禦駕便也不大登臨了。如今園林外圍栽植了不少珍惜作物,專供大内用度。
瑞聖園專門照看農田的典事姓劉,正有一兒一女在園中做活。兒子劉虎,主要幫手做些農田裡的活,盼之白日裡便跟着劉虎,聽他講一講瑞聖園中種的各色植物,也搭手做一些活計。
這幾日正是晚稻抽穗的時候,抽穗後便要開始結實,格外要緊,因此劉虎幾乎整日都泡在田裡。盼之帶着秋容和春華,原先幾日正跟着劉虎,聽他介紹園中的草木魚蟲,如今知田中有活,也緊緊跟着,嚷嚷着要去幫忙。
劉虎為難地看了她們一眼,終于道:“稻田裡都是泥,娘子恐怕不便去。”
盼之道:“我不怕的。”
劉虎比盼之稍長幾歲,這兩日雖知她好學,并不嬌氣,可心中仍笃定這樣嬌貴的官家小姐,如何能去蚊蟲紮堆、泥濘難行的田間。
但他心中不知為何還是存了微末的希冀,歎了口氣,拿來了油布,道:“娘子衣服倒還利落,隻是進了田裡定是要髒了。若當真要去,用這油布将腿裹起來,田間多蟲,娘子見得少,若被咬着,恐怕要害大病。”
他說完轉身便走了,倒是盼之在身後喊:“你不用嗎,這油布你也留些?”
劉虎頭也沒回:“用不着,我早晚都在田中,早習慣了。”
因獨種些供大内用的香稻,瑞聖園的稻田并不太大,此時稻子綠油油長得正好,同園中其他草木的蒼綠不同,田間青翠中隐約透出幾分素白。
三人裹好油布追了上去,一眼便看見劉虎蹲在田埂上拔草。
劉虎看她們三人前來,方才露出幾絲滿意的神色,起身側了側,讓出了路,對着她們道:“這已是今年第二重稻子,咱們叫晚稻。夏天時中下,大約冬日便能收成,如今正是開花結果的時候。”
見盼之聽得認真,他笑着打趣道:“早聽我爹說,娘子還做過水車,來日請娘子給咱園中也搭一個,也給咱們省些挑水的力氣。”
盼之高興道:“包在我身上。”
春華和秋容也高興地對視一眼,又聽劉虎指着一穗道:“這株稻便長得極好,瞧它稻葉油量,花朵飽滿鮮黃,一瞧便是能豐收的。娘子們若無事,可以瞧一瞧,田中稻谷的葉片花朵,若有覺得長得不好的,告訴我,我去瞧。”
盼之連忙應下,秋容也笑:“早就聽說種地的學問可大呢,今天能好好學一學了。”
三個人煞有介事,認真巡起田來。劉虎滿意地點點頭,開始繼續除草。
隻是不多時,便聽盼之叫起來:“咦,這株稻的花,怎麼同旁的都不同?”
劉虎聽了,忙跑來看。卻見這株稻子上,長了花,若按尺寸來看,應該早就開了,隻是奇怪現如今除了一兩朵雖勉強開了,卻花蕊幹癟,并無尋花蕊上的粉狀物,其餘花朵更是緊緊閉着,有些看着還比尋常花朵更瘦小些。
劉虎跟着劉典事侍弄稻田已有數年,卻從未見過這樣的稻穗,不由皺了皺眉,猶豫道:“許是……還沒開花吧……”
他嘴上這樣說着,但心中卻一緊,生怕是這稻子害了什麼病,若因此耽誤冬季收成,誤了大内的用度,恐怕是要獲罪。他想了想,還是羅道:“那就煩幾位娘子,再替我瞧瞧可有旁的稻株有此情況。”
幾人四散開,又細細找起來。
一直找到晌午用飯時,進程過半。
幾人心中緊張,饒是秋高氣爽,仍是滿頭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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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聖園内的房屋多是值事僚吏住的吏舍,頗為破舊,不過典事還是為盼之安排了一間上好的廂房。
三人回了房,扯了油布,才發現早間行在田間,油布雖幫她們擋了水中的遊蟲,但仍是進了不少水。三人雙腳發麻,又在廂房裡洗漱了一番,才去用飯。
到了值房,僚吏們早早便吃完散了,值房内竟隻餘謝晉和端珩端坐着,身邊還跟了個面生的娘子。
謝晉看見盼之,興奮地站起來揮手:“這兒,這兒!”
倒是盼之瞧見他們,吃了一驚,道:“一進屋便瞧見你們。你們怎麼來了?”
盼之來司農寺也有兩日了,他們幾日未見,此時幾人都格外高興。端珩道:“聽說你來了司農寺,端玥放心不下,叫我來看看你。”
盼之極舒心的樣子,笑道:“我好得很,來這裡幹活,比上學還要快活呢。”她又想起什麼,歎了口氣,“隻可惜秋容,她在學問上是有天分的,可惜也聽不成了。”
端珩點頭,想了想,又對秋容道:“如今再去學堂确實不便了,若缺什麼書,你們隻管打發人找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