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天際雷雲瞬息間彙聚在咒文世界的天穹之上,引得路人紛紛擡起頭來看這一奇觀,有人站在大馬路上望,也有人在窗邊使勁伸着脖子往外看的,
在天神狀态下,市井的議論聲,甚至心聲,黎聲全部都能聽見,
“天怎麼突然這麼黑了,哪位道友要渡劫?”
“老公我們買完菜快回家吧,一會兒打雷小寶該害怕了。”
“這是要打雷下雨呐,估計放學的公交車又要擠擠的,唉。”
“别想公交車了,你還是和我一起祈禱一下班主任今天别拖堂吧……但願她會看在下雨的份上給我們早點放學……”
大部分都是如此般對奇觀的探讨和對天上要下雨了的延伸交談,但黎聲也敏銳地捕捉到了更特殊的對話,聽起來像是兩個中年婦女在唠家常似的。
…
“打雷吧!老天開開眼,最好劈死那個姓方的。”
“都說崇華大酒店三年前的大火是那個姓方的搞的鬼,且不說裡面到底死了多少人,咱鄰居老周家的大兒子進去救人,就再也沒出來。”
“有八位警察同志在火災發生之前去調查那個姓方的,聽說他是在酒店建成之前就參與裝修了,在酒店裡擺了好些個喪良心的邪教陣法,後來…唉,也一個都沒出來。”
“是啊,自從那次事件之後,好像這個世界就瘋了…不但沒人把那姓方的抓起來,還把對那邪教有意見的人帶走了…”
“抓?怎麼抓?調查完了說是天然氣爆炸,意外,又不是人為事故,反正我是不信的…肯定就是赤蓮…”
其中一個婦女說了一半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婦女的聲音,
“好了好了别說了,說的多了,誰知道那邪教有沒有在咱們附近種死人耳朵。再叫他們聽着了…唉,再找了什麼由頭讓那些蓮花人抓去了,聽說進去的人,非死即瘋呢。”
沉默片刻,是第一個婦女的心聲,
“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什麼時候才能過回原來的日子…”
…
黎聲緊緊握着應龍長槍,在這個世界線中,方晖的影響力顯然比現實世界要大很多,即便這段對話很簡短,卻包含着驚人的信息量,方晖是人盡皆知的惡人,而赤蓮教似乎更是無法無天,甚至還有“種死人耳朵”“被蓮花人抓過去”這樣的行為…
黎聲的心陡然一沉,隻怕這世間的執法機構,也已然淪為赤蓮教的勢力範圍了。
疊嶂鬼非人間之物,如今既然已引得天道關注到疊嶂鬼的存在,那麼倘若這個世界正在發生異變,就會觸發天道的修正機制予以修正……
但若僅僅是疊嶂鬼在興風作浪,未造成大範圍的影響,那麼大概率隻會将疊嶂鬼處理掉,把人間事留給人間自行處理。
天道的處理方式可以直接反應這個世界的“錯誤”程度,黎聲心下思忖,擡頭望去,不知天道會作何處理。
【3】
雷雲中的炸響的轟鳴聲越發尖銳刺耳,黎聲的應龍長槍也劇烈震蕩,疊嶂鬼的黑綠幽影此時無處遁逃,像一坨鼻涕膠似的凝固在空氣中動彈不得。
若僅僅是抹除疊嶂鬼,雷柱應早已劈下。但并未立刻降下象征天罰的紫色雷柱,
是天道在思考?
咒文世界的大地突然開始晃動,黎聲耳邊忽然靜音,原本喧嚣嘈雜的聲音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周遭陷入了一片無邊死寂之中。
同時,崇華大酒店的天台像是一張從圖畫本上撕扯下來的紙,邊緣卷曲、融化,露出背後漆黑的虛無。黎聲的眼前開始出現像素化虛影,這是世界開始崩解的前兆。
而街道上的人群卻依舊渾然不覺,他們早已停止了原本各自的動作,宛如被按下暫停鍵的電影畫面一般,保持着相同的姿勢,靜靜地仰頭望向那片雷雲。像素化的現象從他們的瞳孔開始蔓延,迅速覆蓋整個身軀,随後又進一步向周圍的環境擴散開來。原本鮮活生動、充滿生機的世界,此刻已漸漸變成一個個色彩各異的色塊,并且這些色塊正不斷擴大、融合……
黎聲說不清此刻是什麼感覺。
那兩位婦女談論之中的恐怖的日子結束了。
可她們懷念的“過去的日子”再也不會回來。
下課放學,下班回家,在這個世界中永遠也不會到來了。
天道正在從根本上抹除錯誤,而非修正。
【2】
唯一令人稍感欣慰的是,或許在其他的世界線中,他們正享受着美好的生活。這個咒文世界裡的一切,隻會像一場荒誕不經的夢境,出現在他們的某個夜晚。當晨曦初照他們醒來之時,甚至記不起做過這麼一段夢…
黎聲揮槍而出,在天道徹底抹除咒文世界的前一瞬,将一絲微不可查的靈力做了些僞裝,刺入疊嶂鬼的的黑綠氣團中。
他并不完全相信天道。
尤其是近幾百年,他覺得天道好像老糊塗了似的,對一些挑戰天道法則的錯誤視而不見,比如疊嶂鬼的施展的時空折疊之術,從根本上就是不合常理且不應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