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南心的提問,生平鏡中的世界突然陷入詭異的靜默。
校長的臨别贈言凝固在空氣中,廣播裡的樂曲卡在最高潮處那個音符,學生們興奮地交談聲也戛然而止。方晖驚覺四周的人群正在發生異變,校長的眼鏡蒙上一層白翳,甚至從眼鏡擴大到了整張面孔……
方晖轉頭看向一旁的老教授,老教授那張爬滿皺紋的臉龐也像是美顔磨皮開過了頭,異常光滑,而後連五官也像被一并磨皮撫平。再轉頭看向他的同學們,那些幾秒前還鮮活的表情此刻像被雨水沖刷過的油畫,所有人的面孔都融化成相似的模糊輪廓。
那些臉上沒有眼鏡和鼻子,隻剩下一張嘴在空洞的不斷張合。
鎂光燈最後一次閃爍結束,方晖大概是估摸着合影環節已經結束,按照流程,他現在可以下台回到畢業生觀禮席。但方晖沒動,他轉身對着身旁模糊的輪廓深深鞠躬,呢喃道:"謝謝校長,謝謝雲大……栽培……"
他的聲音在靜默的生平鏡中顯得格外清晰,隻是似乎吐字越發艱難,栽培就像是被誰卡住喉嚨後艱難地擠出來。而攝像機盲區的陰影裡,一滴淚從方晖的眼角滾落在地下,深色的痕迹迅速洇開又蒸發,沒留下一絲痕迹。
方晖腳步漂浮的走下禮台。
他沒有回到洋溢着歡笑的畢業生方陣,而是像遊魂般飄向禮堂後方備用樓梯間的消防通道。生鏽的鐵門在他身後自動閉合,将那個熱鬧而明亮的世界徹底隔絕。
昏暗的樓梯間裡,方晖嗓音沙啞,空洞的對着虛空發問,
“你來了?”
“哎呀呀,怎麼這麼生分,”南心的聲音自生平鏡中響起,語氣一如四年前那般甜膩親昵,“我是回~來~了~哦~”
方晖疲憊的閉上眼睛,聽南心聒噪的講話。
“所以四年前你答應過我的,現在是時候該兌現了吧~”
“我答應過你什麼?大二的時候我生了一次大病,燒了七天七夜,之後腦子好像被燒壞掉了,記不起來。”
“哦呀呀,小晖,你也太可憐了。”南心的語氣充滿憐憫,“不過沒關系,我還幫你記着呢~”
“再說一遍,别叫我小晖。”
南心輕笑一聲,似憐憫又似嘲弄,
“好呀,不叫就不叫。不過……契約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哦。” 南心慢悠悠地拖長尾音,“你說~要我沉寂四年,不幹擾你的意識,讓你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而我,也的确遵守了約定呢。”
方晖沉默。
南心的聲音忽然貼近,如同耳語,
“我們交換的條件是……獻祭雲城大學全體師生。現在,可是輪到你履約了。”
南心輕飄飄的說出了這句讓異調庭内衆人都為之一驚的話。
獻祭……雲城大學的師生?
方晖聲音冰冷,“我怎麼會答應這種事,你别想趁我腦子不好的時候胡言亂語。”
南心的笑意倏然褪去,聲音如刀鋒刮過,
“你想反悔?方晖……契約一旦簽訂,可沒有‘後悔’的選項。”
空氣凝滞。
方晖沒有回答。
而南心一字一頓,吐出最後的威脅:“違約的代價……你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