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勳爵,您怎麼看?”
即使洽談已進行了半月之久,卡特裡南大公在與眼前這位綠發女士交談時,心中仍保有忌憚。他不是出入政壇的毛頭小子,也在國家對外的各類外交場合裡浸染多年,論資曆,如今五十八歲的他顯然更勝一籌。但面前神色冷淡、談吐有禮的年輕女士,仍帶給了他難以忽視的壓迫感。
這樣的氣勢與她的年齡相比,實在有些詭異。
來自遙遠而神秘的國度——坐落于獨立大陸泰拉的唯一統治國,卡茲戴爾——的勳爵,凱爾希,如她背後的國家一樣令人捉摸不透。她從不主動編織政客們最熱衷的語言陷阱博取利益,卻總能以極其冷靜的态度權衡利弊,并在洽談會的長桌上分毫不讓。
是的,她長袖善舞。但比起卡特裡南這種久居在明亮别墅中的老牌貴族、端坐在天鵝絨椅子上的文職人員,這位在國際舞台上的新起之秀,更像一位……醫生、學者,甚至于戰士。
幸而卡特裡南本人也不是吃幹飯的,與凱爾希勳爵的交涉還是談得上自如。在不涉及卡茲戴爾的利益的前提下,僅就卡茲戴爾重回國際視野進行洽談,這位勳爵便不會展露出她鋒利的攻擊性。
“重回國際視野”。
當卡茲戴爾這個國家對外發聲時,沒有人不對此密切關注。
據卡茲戴爾的官方說法,其所在的泰拉,是孤立于汪洋之上的獨立大陸,且連年戰火不斷。直到卡茲戴爾現金的領導者,一對兄妹,在各方志同道合人士的輔佐下,正式統一泰拉大陸,建立卡茲戴爾後,他們才正式嘗試與外界接軌。
若僅是如此,卡茲戴爾不會如此引人注目。實在是一個剛剛脫胎于戰火中的國家,竟然展示出了并不遜色V5成員國的實力與底氣。
一個實力強勁,擺脫了内憂的新興國家,是有條件為早已确立的V5格局帶來些許不确定因素的。
這位凱爾希勳爵,因在戰争中嶄露頭角受封,而今則代表卡茲戴爾率領代表團對外交涉。
事實上呢?
事實上,卡茲戴爾,連帶着“凱爾希”,都并不真實存在。泰拉大陸,現在也不過是海洋中的一塊荒野。
“凱爾希”,由從鲸落之地來到這個世界的亞梅洛斯假扮。泰拉與卡茲戴爾,是亞梅洛斯信口胡謅的不存在的底氣。
一切在Crime的幫助下,亞梅洛斯如資深演員從鋼絲上走過般,如履薄冰又天衣無縫。
Crime向亞梅洛斯提出的要求,是在這個世界裡向衆人證明卡茲戴爾的存在。人們越深信不疑,“卡茲戴爾”這一“夢境”,就越可能化為真實。
“當他們對卡茲戴爾的印象足夠深刻……”
Crime點點頭:“卡茲戴爾将拔地而起,它将存在,并延續。”
“……這是怎麼做到的?”亞梅洛斯對此存有懷疑。
“因為我們不屬于這裡,這是劣勢,也是優勢,”Crime溫和的言語展示出截然相反的瘋狂,“世界的秩序無法确定我們的存在,因此無法立刻辨别出卡茲戴爾的虛構。我們要在祂察覺前,使人們相信卡茲戴爾的存在——以此欺騙過秩序。當秩序判斷一件事物應當存在,而這件事物卻并不存在,那會發生什麼呢?”
Crime在面具後發出悶聲悶氣的笑聲:“……秩序會代替我們,構建出一個真實的卡茲戴爾。”
“這世上總有些人,他們出類拔萃,因傑出而被世界關注——人們總自我安慰式地認為那些傑出者是受到了世界的關注,其實是因為隻有傑出才會被關注——接近這些人,能為卡茲戴爾赢得更深刻的印象,同時,風險也會更高,您被秩序确定為外來者的可能性将大幅上升。”
“一但察覺,秩序會抹除你。”
Crime帶着她行走在獵人世界的集市上,人流嘈雜,卻沒人留意到這兩個衣着風格格格不入的來客。
亞梅洛斯已經死去,她沒有□□,鲸落之地隻修複了她的靈魂,自然不會出現在人群的眼中。
那麼,Crime呢?他也死去了麼?
“所以,出于安全考慮,以及您□□的毀壞,我會為您塑造出可供驅使假身,足以以假亂真。這樣,如果被察覺,假身會代您受過。”
“假身?”
“是的,一具以泰拉上的人物為模闆,塑造出的空殼。這方法有限制,我不可能一次性制作出太多,這同樣會引起秩序的注意。”
“也就是說,我要用首先制作的空殼,鋪墊好卡茲戴爾的存在,你才能在秩序的監視下慢慢拿出更多?”
“您判斷的沒錯。”
1995年,亞梅洛斯來到了全然陌生的獵人世界。Crime用兩個月的時間遊蕩,帶她看過這個世界的人文。
兩個月後,Crime為亞梅洛斯制作出第一具假身,他們正式開始為卡茲戴爾的發聲造勢。
街頭巷口、黑市、賭場、貴族俱樂部……遠方的神秘國度漸漸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而為此,亞梅洛斯不知道報廢了多少具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