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梅洛斯不是什麼善人,她有自知之明。為了達成最終的目标,亞梅洛斯不會糾結于大多數難以避免的死亡,就像今天的柯露博安。
她給了柯露博安不算選擇的選擇,可惜柯露博安似乎沒有想清楚。
主動交出密文闆,庫洛洛或許會出于避免麻煩的顧慮放過她,不過,目前看來,她大概拒絕交出密文闆。
然而說到底,柯露博安被殺死的幾率要遠大于存活。亞梅洛斯從一開始便将柯露博安充做了誘餌。
自私又直白的說,亞梅洛斯沒有那麼重視柯露博安的生死。她們沒有交集,而亞梅洛斯在乎的人或許很多,柯露博安不是其中之一。
生命寶貴,這樣一條命能帶來什麼價值,才是亞梅洛斯不得不在乎的。
“真冷酷啊。”
很久以前,有人這樣對她說過。隻是亞梅洛斯記不得那人是誰了。
想要在現實的重壓下把事做成,總要陷入權衡利弊的泥潭。像個機器一般,把這些和那些放在天平的兩邊比較,最後選擇自己認為更為必要的一邊,失去其他的。
……如此。
至于擅自評估人與事物價值所犯下的過錯和罪孽,留到結局時分再清算吧。
此刻已是深夜,夜幕星圖明亮。
博士摘下兜帽,面向玻璃上不甚分明的倒影。亞健康狀态下略顯灰暗的面容上,是極淺淡的藍色雙眼,明亮而尖銳地與倒影之外的博士對視。整日奔波于探索地下城前夕的籌備中,用來綁縛半長白發的黑色發繩松松散散,博士在解開發繩時,發現它和幾縷頭發打了結。
Misery無言地走到博士身後,幫他将發繩和頭發分離開。
套房的門鈴被人按響,在博士的授意下,Misery拿來了套房的智能遙控器,打開了門鎖。
是協會的工作人員狄誇,他來向博士同步各事項的籌備工作。
狄誇走進套房,把文件夾放在茶幾上。擡頭,他隻看見了那個保镖的背影,他背對着自己,巴别塔的博士被他擋住了身形。
自從博士二人來到坎布達利亞遺址,狄誇就成為了二人的“專屬秘書”,負責協助博士了解遺址的情況,輔助二人探索遺址。由于博士在交談中表現出的曆史知識與史學觀,他對這位謙遜博學的學者非常尊敬。因此,在探索坎布達利亞一事上,他并不贊同博士親身涉險,但本人堅持,也便無可奈何。
按部就班地交代完日常工作,狄誇補充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您前幾天探視的那名囚犯,失蹤了。”
“失蹤了?”Misery幫博士重新紮好頭發,博士随手将兜帽向前一扯,遮住半張臉,腿部發力撥動轉椅,“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剛剛,監獄那邊來了消息。”狄誇憂心忡忡,“牢房的門打開了,牢房内的痕迹幹幹淨淨。根據柯露博安以往的行為記錄,我們有理由懷疑,她可能越獄了。”
傾瀉的帽檐與頸部護具間,洩露出一點脆弱的皮膚。博士重新調整了帽檐的角度,不緊不慢道:“那麼,她重返坎布達利亞的情況,存在,是麼?”
“是的,”狄誇贊同這一推測,“所以我希望您能對後續行程多加考量,柯露博安比您想象的要危險,如果在地下城遇見她……”
可博士對狄誇搖了搖頭,狄誇幾乎能聽見他輕笑時的吐息。
“别擔心,狄誇先生。我和我的幹員,同樣比您想象的危險。”
庫洛洛行走在坎布達利亞腐朽而冰冷的黑暗中,泥土玷污了他的衣角。
繞過獵人協會的封鎖潛入地下城,對于他來說姑且算是遊刃有餘。
他在奪取到密文闆後迅速轉戰坎布達利亞遺址,而得益于協會的嚴密看守,不會有其餘的“盜墓賊”來與他競争。
起初,他是這樣想的。
餘光一掠而過的角落,庫洛洛發現了兩串新鮮的腳印。
腳印的細微差别使庫洛洛得出結論,這是結伴而行的兩個人。一個是不精于作戰且身量單薄的疑似文職人員,另一個則是至少小有實力作戰單位。
與他一般的不速之客?又或者……
行迹堂而皇之,是來自協會的官方人員?
似乎有人捷足先登了。
無論是行動前在暗網上詳盡搜集情報,還是摸進地下監獄殺死囚犯奪取密文闆,庫洛洛對這座傳說中“藏有窺探命運之眼”的遺迹勢在必得。
不過,競争者的出現反而使他更為冷靜了。
首先,手中的密文闆是他最大的優勢。
密文闆上的文字,在庫洛洛的認知中不屬于任何一個已知文明,且它來自坎布達利亞。那名囚徒稱其為“鑰匙”。
由此,庫洛洛認為,手中這塊闆子具有“唯一性”,或“特殊性”。
而兩位捷足先登者,不外乎兩種情況。
其一,他們手中沒有同等意義的“鑰匙”。那自己在談判中便占據了上風,密文闆就是談判桌上的籌碼。
其二,他們手中同樣持有類似密文闆的物品。庫洛洛把這視作“機會”,他不必耗費心力去搜集線索,隻需充分發揮他人的價值即可。
很明晰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