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夜市裡商販收攤,村民們也逐漸散開,吵鬧的孩童依偎在父母懷中沉沉睡去。
村長家裡燈火通明,柴扉大開,院中聚集着不少孩童。邊玉珣正要叩門,卻突然覺察有什麼東西正撕扯着他的衣角。
低頭一瞧,是一隻棕毛的狐狸。
狐狸口中緊緊咬住邊玉珣的衣擺,四爪叩地,眼神驚懼地盯着柴扉之内的衆人。
狐狸本是類人之物,如此恐慌,似乎不太對勁。
邊玉珣跟着狐狸走到巷尾,蹲下來掀開了這小家夥背部的毛發,發現了一處秃掉的皮肉,正是書裡寫的那偷人小孩的狐狸。這狐狸本性不壞,有點修為,是因為開了靈智後,錯把人類的孩子當成了自己的孩子,故而喜好搶人孩童。
“怎麼,擔心我在,你不好下手是嗎?”邊玉珣輕笑,手下揪了揪狐狸腦袋,“你不該這會兒偷人,回去呆着,晚些日子再來。”
那棕毛狐狸并不怕人,吃痛也隻是嗚咽一聲,乖順地蹭了蹭邊玉珣的手。
“不怕我啊?那你在怕什麼?”
狐狸垂下頭,輕嗅邊玉珣的腳。
“聽話,不許偷小孩兒。”
狐狸耷拉下耳朵,趴在邊玉珣腳上。
邊玉珣正要回去,狐狸又張口死死咬住他的衣角。
邊玉珣這才覺得有些不對:“怎麼了?”
村長院落裡,婦人孩童的嬉笑聲傳出了院外,柴扉也被清風掩上,院中傳出了飯菜的香氣。
邊玉珣隻得再次蹲下身子,把那狐狸一把提了起來:“裡面有你怕的東西是嗎?”
狐狸點點頭,四肢掙-紮着要下來。
邊玉珣隻當狐狸不喜他的動作,松手瞬間,狐狸如離弦之箭竄了出去,後腿狠狠踢中了邊玉珣的雙膝。
那狐狸竄上了院牆,不知是逃離了此處還是奔向院中。邊玉珣顧不得疼痛,急忙跟上去,柴扉竟是無法推開。
有術法下在了門上,邊玉珣有所察覺,掌下運起法力想要沖破術法,凝聚起來的靈氣啪的一聲軟綿綿地拍在門闆上。
這聲音不像打在門上,像是打在他的臉上。
他又忘了,自己修為被封了。
不過一息,院中人群便亂作一團,有人驚叫着孩子丢了,間或物什破碎的聲音與男人的怒罵。
院牆之上一道棕黑身影飛躍而過,邊玉珣眼尖,瞧見那正是方才踢了他一腳的狐狸,狐狸口中還叼着襁褓,踩着瓦片往西邊奔去。
“小寶……我的小寶!”
柴扉被人推開,邊玉珣閃身至樹木之後,偏頭看見一憔悴的女人跌跌撞撞走出大門,跪坐在門前,身後有兩三名少女追上來扶起那女人。
女人眸中混沌,望着狐狸遠去的方向失神,口中呢-喃着:“小寶……小寶……”
“娘親,小寶已經死了!”
“胡說!你怎麼能咒你弟弟死!快去……快去給我把小寶找回來……嗚嗚我的小寶……”
女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個猛喘後竟是直接昏了過去。
若沒認錯,這女人應當就是村長夫人,身邊幾個女子也同她樣貌極為相似,想來多少有些親緣關系在。
聽那幾個女子所言,村長夫人的孩子已經死了?若是死了,這狐狸叼走已故的嬰孩做什麼?李逍日後救下來的又是什麼?
邊玉珣決定先去追那隻狐狸,雖然修為被封,好在他氣勁尚足,追得并不費力。狐狸叼着一個裹成球的孩子,跑上了西邊的一個小山坡就逐漸慢了下來。邊玉珣趁機攔在狐狸面前擋住了它的去路。
“給我。”
狐狸叼着襁褓後退半步。
“聽話,不然你死。”邊玉珣面無表情,語氣帶着一絲威脅。
狐狸一怵,心驚時終是力竭松了嘴。
邊玉珣撈起襁褓,掀開裹布一看,這孩子怎麼長得和傍晚撞着他的孫小寶一模一樣?
他懷裡的孩子尚有生機,隻是鼻息微弱唇色蒼白,掀開眼皮能看見瞳孔渙散。邊玉珣将襁褓放平,仔細摸着孫小寶的脈門,脈若遊絲,既浮又虛,似是離魂之症。
狐狸粗-喘着氣,爪子使勁扒拉着邊玉珣的衣角,還偏偏是裡面他自己的裙裾,已經被扒出了幾個破洞。
“别扒拉我。”邊玉珣皺眉。
狐狸立刻收手。
邊玉珣又摸上了孫小寶的心門,心跳也弱于常人。
他瞥了一眼舔舐孫小寶臉頰的狐狸,随口道:“這孩子失魂了,你吓的?”
狐狸龇牙瞪眼,可惜美目圓瞪隻增添了妩-媚而毫無威懾力。
邊玉珣在孫小寶身上封住幾道魂關,鎖住他殘存的魂魄。幸好神魂還算完整,但是丢失的那一部分已經有了不少時日,若是再拖下去,最終也隻有死路一條。
村長姓孫不假,這裡有個孫小寶,白天那個女人手裡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孫小寶,實在是有點可疑,而且這孩子的失魂症也太過蹊跷,他身上還有隐約有微弱的妖氣。絕不可能是人為,定有妖邪作祟。
邊玉珣把裹布包了回去,揪住狐狸壓-在孫小寶身上。
“你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去尋他的魂魄,等我回來,明白嗎?”邊玉珣囑托道,這狐狸有個幾十年的修為,照顧一個孩子應當問題不大。
于是狐狸點頭,重新叼起了襁褓,一步三回頭地往山上洞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