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好熱!
邊玉珣死死握着自己的右手腕,踉跄着朝小院飛奔而去。衣袖掩映下,依稀可見皮膚上不斷蔓延的紋路正閃着幽紅的光,随着他身體的顫-抖頻率而明滅。
手臂,僵硬如在寒冬中麻木了一般。邊玉珣踹開院門,四處尋找着步成塵的身影。他腳下跌跌撞撞,灼熱與疼痛随着呼吸輪流碾壓他的右半身軀,邊玉珣幾乎是眼前一黑,險些倒在院中。
但他沒有。
他倒在了步成塵的懷裡,轉瞬又躺在了卧房内的床上。
“屏息。”
步成塵捉住他的左手,未能扯動。他的左手死抓着右手腕不放,仿佛松開便會釋放什麼窮兇極惡的猛獸一般。邊玉珣不住搖頭,牙關緊咬,想說些話卻根本無法随意動作,不過倒是聽話地憋住了氣息,眼前黑得更狠了。
手上被人用寒意包裹了上來,冰涼刺骨的靈氣順着指節攀上了他的雙臂,邊玉珣的顫-抖有所緩和,疼痛也似乎得到了抑制。
步成塵又道:“先松手。”
他松不了。
邊玉珣竭力想要放松下來,但仿佛有外力壓迫一般死死拽着他的手指不動。眼見右手手指依然烏黑發紫,手腕皮膚被指甲劃破冒出血絲,步成塵無可奈何,便一點一點摳開他的指節,再一點一點從手臂上拽下。
但兩手分開的瞬間,那隻帶着龍蛇镯的手不受控制一般向上伸去,将躺倒的邊玉珣拉扯起來。
步成塵用日月绫把他的身體束縛在床上,任憑那手再受镯子控制四處翻滾,也休想掀動一點波瀾。
邊玉珣體熱,便不住發汗,腳下胡亂蹬踹,往步成塵身上蹬出來不少鞋印。
“幫,幫我……”
他難受得緊,與其體内自熱不如讓他受烈火炙烤。雖然不知這異常熱度的緣由,但想必一定與那邪物龍蛇镯脫不了幹系。這東西從何而來因何而生,日後……必不可能再用!
邊玉珣皺着眉,身體被縛住動彈不得,隻得額頭抵住卧榻,撐起脖頸盯着身旁的人。
發絲膩在眼前,如蛛絲,如塵網,一會兒與步成塵衣紋交融,一會兒又纏繞住了他的手指,搭在金色戒環的邊上。
步成塵撩起他額前垂散的發,往頭頂一捋,邊玉珣眼前清亮了。
“躺好,我進你識海看一看。”話雖如此,實際動彈的并非邊玉珣,而是步成塵。
他取下手衣,擺正邊玉珣的身體,躺在他的身邊與他右手交握。
日月绫伸出一角,顫巍巍勾上了步成塵的手腕,輕輕将二人的手纏在一起。
步成塵的神識強勢又急切地鑽入邊玉珣的識海之中。識海如大海,海上亮起的點點星火象征着主人的靈魂狀态,常被稱作魂燈。邊玉珣的識海雖風平浪靜,但那些魂燈卻十分不穩定,有時光芒大盛,有時又偃旗息鼓。
識海深處中會藏有一隅,那是神識休憩之處,通常不會為外人所見。
步成塵神識立于海面之上,俯瞰魂燈良久。
“開吧。”
話音方落,魂燈自發聚攏,星光如烈火般呼嘯着在他腳下聚成圓潤的燈球,那燈光芒萬丈,如恒日照亮整片識海。
識海認他。
魂燈緩緩落下,與平靜的海面相觸激起巨浪,它所過之處,四海為之讓路。
海底,藏着一處滄笙踏歌。
邊玉珣的神識正在其中,蹲坐在樹下,望着樹根發呆。
見有人造訪,驚得不小心捏碎掌下之物,手攤開後,步成塵發現,那是阿盞的幻影。
“你怎麼進來的!”
“你讓我進來的。”
步成塵并不驚訝他的反應,邊玉珣受龍蛇镯反噬,意識早已被高熱折磨得亂七八糟,步成塵自然輕而易舉地能進入到他的識海中找到他的神識。
他的身上不止有日月绫捆縛的虛影在,還有化成原型盤踞在邊玉珣脖頸處的龍和蛇。
不過邊玉珣并未受到影響,依舊行動自如,似乎沒有發現他身上的異常。
邊玉珣問道:“我怎麼了?”
“你發熱了。”
邊玉珣一笑:“又發熱了,我要突破了嗎?”
步成塵搖搖頭。
“啊。”
神識裡的邊玉珣有些呆愣,不再言語,隻是一味地重複方才的動作。
步成塵在他身旁蹲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又怎麼了?”
步成塵盯着邊玉珣的眼:“你不排斥我。”
邊玉珣眨了眨眼,不解其意。
步成塵繼續道:“也對我沒反應。”
邊玉珣不解:“要有什麼反應嗎?”
步成塵輕笑不語,像白日裡那般在他額上輕輕敲了一下,薄唇輕啟,吐-出來一個好聽的字眼:“蠢。”
邊玉珣覺得自己大抵是病了,才會覺得步成塵這次罵他有些好聽。
他正要開口詢問,卻見對方對他伸出了手,朝他揚了揚下巴。
“過來。”
邊玉珣仿佛受到蠱惑一般,緩慢靠近了步成塵,在伸手的前一刻停了下來,後知後覺問道:“你要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