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赫爾加走進醫療翼後，其餘人在門外商量待會兒要發生的事情。

卡爾不住地向醫療翼的大門張望，一會兒擺弄魔杖，一會兒又念念有詞。

看得出來，他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也感到十分緊張。

“你殺過人了嗎？”薩拉查問卡爾，這位霍格沃茨第一屆畢業生，從入學起就展現出調查員天賦的孩子，如今已經成長得很好，他已經是一名合格的調查員了。

“沒有，教授。”卡爾搖搖頭，雖然在辦公室裡他有着十足的底氣逼迫教授們讓步，但是站在醫療翼的門前，他卻依然有些膽怯，“但是這是我的工作，我有義務完成布萊克先生的囑托。”

“是嗎……”薩拉查沉吟。

讓一個手上從未沾染鮮血的孩子去殺人，讓他将杖尖指向自己的同學，哪怕這個孩子已經成人了，薩拉查卻還是不能狠下心來。

是他将卡爾引薦給布萊克，這是他的責任。

薩拉查深深吸氣，冰涼的空氣灌入肺部，将沉重的鐵鉛沉積在胃裡。

“我知道了，處決還是交給我吧。”

赫爾加走出來時，幾人已經商量好，由薩拉查執行對沃夫的處決。

“薩拉查，要不還是我……”戈德裡克上前一步，他同樣為沃夫感到遺憾，但是比起薩拉查，他和沃夫不算很熟悉，下手沒有那麼大的心理負擔。

薩拉查隻是沉默地推開他，和羅伊納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然後他沉默地走進醫療翼，關上門，阻擋了所有人的視線。

“教授，最終是您來執行，對嗎？”沃夫問道。

他在魔法上雖然不如阿爾伯特那樣有天分，但是在其他方面卻敏銳得要命。

薩拉查的胃不由得向下墜，他繃着面皮，用一種平靜的語氣問道：“你怎麼知道？”

“因為您愛着我們。您愛您的每一個學生，您不會放任卡爾學長殺人的。”沃夫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薩拉查，“而且您的靈魂不會因為殺人而受到煎熬，就像您之前給我講的那些故事一樣。”

“……”

薩拉查深深吸氣，又緩緩吐出，他舉起魔杖，手卻顫抖得不像話。他試圖回憶起自己當初在斯萊特林城堡時，念出阿瓦達索命的果決，但是不行，他回憶不起來，一閉上眼，沃夫的面容總是代替那些畫面出現在他眼前。

教會裡，沃夫善良地給了他一個擁抱。

篝火邊，沃夫對他展露出愉悅的笑容。

天文台上，沃夫幾乎要跳下去的身影。

上課時的沃夫。

冬天打雪仗的沃夫。

路過走廊向他打招呼的沃夫。

為父親的死而傷心欲絕的沃夫。

因為蒲絨絨過敏而躺在床上的沃夫。

一樁樁一件件，每一個畫面都組成了小巫師鮮活的形象，他沒辦法把這一切當作不存在，他無法像殺死敵人那樣果斷地對沃夫下手。

薩拉查睜眼看向沃夫，沃夫平靜地與他對視，看起來與斯萊特林城堡中那些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家夥完全不同。

“等一下！薩拉查！”

赫爾加推門而入，正撞見薩拉查舉着魔杖對準沃夫，醫療翼外，其他人都擔憂地看進來。

門又一次關上了，大門阻擋了他們的聲音。

沃夫難得地有些發愣，似乎沒想到赫奇帕奇教授還會再回來似的。

“我可以讓你假死騙過卡爾，對大家有個交代，然後我會把你藏起來，誰都找不到你，你可以在那裡活一輩子，不要這麼小就奔向死亡。”赫爾加看了薩拉查一眼低聲說道，“但是我得回溫室一趟，薩拉查你得幫我拖延時間。”

沃夫搖搖頭：“我不想，教授，是我自己選擇赴死的，并沒有任何人逼迫我，亨利有一句話說得對，我甯可被他殺死，這樣至少還會好受一些。”

「我不想作為狼人活一輩子，現在至少我還能幹幹淨淨赴死，不必擔心我再次傷害到别人。我險些咬死海瑞特和布萊克，還有更多人。我已經受夠了，真的受夠了。」

細細密密的怨氣從沃夫身上逸散出來，與薩拉查體内的怨氣融合在一起，魔力又開始有不受控制的迹象，薩拉查捏緊了魔杖，努力壓抑自己。

“你現在年紀還小，你根本不懂得生活的意義！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赫爾加嚴厲地打斷了他，“我去去就來，薩拉查。”

說完赫爾加就消失在原地。

“斯萊特林教授……”沃夫用濕漉漉的眼睛看向薩拉查。

「死後是什麼樣子的？會是黑色的嗎？是無知無覺，還是會開啟另一段旅行呢？聽說阿瓦達索命不會痛，一瞬間人就死掉了，希望如此吧，我真的好怕痛哦。又給教授造成麻煩了，早知道當時就早點跳下去了，為什麼要貪婪地多活一段時間呢？現在好啦，反而讓别人感到為難了。話說索命咒是怎麼用的來着？我難道不能自己對自己用嗎？」

薩拉查歎了口氣。

“這是最後一課。阿瓦達索命和鑽心剜骨都不能對自己使用，你的魔力會自發保護自己，魔杖也會不配合，所以無論你有多強的決心，這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咦？我說出口了嗎？」

“沒有。”薩拉查捏緊自己的手，坐到沃夫身邊，“在非洲，你不是目擊到了我魔力失控的情況嗎？其實希斯給我留下了一個詛咒，最終我的所有家人——我認可的人，都會離我而去。而我的魔力受詛咒影響，也會不定時暴走。所以現在，我的攝魂取念失控了，我不受控制地聽到别人的内心，我無法關掉它，就像狼人一樣，早晚會有人因為我而受傷吧。”

「哇哦，魔法好奇妙。」

“教授……”

“「哇哦，魔法好奇妙。」這才是你的真實想法。”薩拉查說道，“但是我不會選擇去死，因為我還有未完成的職責，我要保護我的孩子們——你們，我沒辦法抛下你們選擇輕松地死去，我會一直尋找治愈自己的方法，我不會放棄，我也希望你不要放棄。”

“我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嗎？”

沃夫問道，薩拉查點點頭。

沃夫語氣輕快了起來：“那我是不是可以擅自認為，我和普通學生不一樣？教授把我當作是家人嗎？”

“……我不願意用這個詞。”薩拉查阖了阖眼，“但是，是的，沃夫，我把你當作我的家人，我沒辦法對你下手。赫爾加很快就會回來，這段時間我會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