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子下的手緊緊捏在一起,不需用眼去看,薩拉查也知道自己正在發抖。
「原來如此,我讓教授為難了啊。」
沃夫腦子裡一瞬間閃過各種自殺的辦法,他在這段時間内一直飽受折磨,直到今天他真的撐不下去了。
“教授,還記得您曾經答應過我,會為我實現一個願望嗎?”
沃夫從袍子中拿出一瓣香錦葵花瓣,這是他月圓之夜後從香錦葵田帶回來的。
“無論什麼願望,隻要您能做到,都會為我達成對嗎?”
薩拉查心頭一跳。
“我的願望就是不想再當狼人了,我受不了了。教授,求求您幫我解脫吧。”
薩拉查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沃夫沒再繼續說話,而失控的攝魂取念卻不停地讀取沃夫的内心。
「阿爾伯特,我食言了,對不起。」
「亨利,我好恨你,你為什麼會這麼了解我,知道我會因為什麼而痛苦?你一定要折磨我們所有人嗎?」
「我不想傷害别人,教授對不起,我又讓你為難了。」
「為什麼變成狼人的會是我呢?我好恨狼人,為什麼不當場咬死我?」
「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
句句誅心,亨利成功用自己的命殺死了這個少年,他的精神已經徹底崩潰了。
薩拉查緩緩舉起魔杖。
“快住手!”赫爾加即時趕了回來,她手上還拿着一株草藥,“薩拉查你要幹什麼!”
“教授,這是您的承諾,您會兌現的對嗎?”
“薩拉查,放下魔杖,别逼我恨你!”
“斯萊特林教授,求您!您答應我的!”
“薩拉查!我會恨你一輩子的!你給我住手!”
赫爾加崩潰地舉起魔杖指向薩拉查,魔力席卷,薩拉查的魔力将赫爾加隔絕在二人之外,魔咒雨點一般落在薩拉查制造的魔力護盾上,薩拉查卻無知無覺一般注視着沃夫。
“我再問一次,你确定嗎?”
「滿月真的很美,能在最後看到滿月真的太好了。」
沃夫對他露出一個微笑:“請讓我解脫,拜托您了,教授。”
然後他閉上眼睛,等待死亡降臨。
“沃夫·穆恩,祝你的靈魂安息,不再有困擾。”
「——!」
“阿瓦達索命。”
綠光從魔杖中竄出來,沃夫仰躺着倒在床上,柔軟的小臉上還挂着安詳的笑意。
薩拉查幾乎要唾棄自己了。
他還以為自己會像赫爾加一樣為沃夫的死感到崩潰呢,實際上,他現在冷靜得不得了。
他的大腦高速運轉,隻一瞬間,與阿瓦達索命有關的知識就充斥在腦海中。
阿瓦達索命沒有複雜的咒語與釋放手法,唯一的前提就是你要對目标有充足的殺意。因此死在阿瓦達索命咒下的人幾乎不存在錯殺。
他不會因為殺人而愧疚,他不會因為愧疚而無法殺人。
門開,有人走到他身邊抱住他,有人好像在捶打他,有人冷言冷語地說了些什麼,但是薩拉查不在乎。一切都與他相距甚遠,聽不見,看不着,感受不到。
他冷眼旁觀,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内心中嘲諷着這一切,好像世界上所有的聲音都變成一場戲劇。
他冷靜極了。
薩拉查推開戈德裡克,離開了醫療翼。走廊中的一切從未有現在這一刻那樣清晰可見,他幾乎能看見每一塊磚石中的污垢,每一粒飄浮在空氣中的灰塵。
但是他的身體卻不聽使喚,隻是一味地向前走,再向前走。
他的步伐規律極了,不快也不慢,沒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想起自己在天文台值夜的那個夜晚,他那時以為自己已經變成一個正常人了,他以為自己充滿了人類的情感。
他的靈魂飄忽忽地升至半空。
但是現在,他隻覺得自己太高看自己了。
他根本不難過,不心痛,不愧疚。
冷飕飕的風從他耳邊刮過,他面無表情,因為此刻不需要做表情,他不肯張口,因為此刻不需要言語,他穿過人群,走向斯萊特林地牢,有誰喊了什麼,有誰擋在他面前又驚叫着躲開。
是什麼呢?
他不在乎。
他看得見,卻又覺得面前充滿迷霧。
隻是,為什麼?他會感覺到他的靈魂在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