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修員肯定的答複給萬賦雪注射了一枚強心劑。
倘若這樣那她可就不躺平了。
“萬女士？”維修員敲了敲她的腦殼，着實想不通她為何猛地一激靈，“真的要這會兒下播嗎？”
維修員糾結地嘟囔着，這會兒導員的直播間正遙遙領先地挂在冥網功德直播區的第一位，流量有時候純粹就是玄學，能蹭到這個位次的潑天流量簡直就是今天黃曆帶紅。
一旦錯過，隻怕下次再開播就沒這麼好的天時地利人和了。
萬賦雪卻沒有絲毫留戀，幹脆利落地關掉了直播間。
這間休息室内同樣放着一個日晷。
上面的小篆清晰而精準地寫着此刻的時間
講故事講究點到而止，劃重點更是得勞逸結合，更重要的是——這會兒入夜了。
夜裡是陰陽兩氣最混亂的時候，她剛下地府，魂魄不穩，夜裡如果一直待在外面便極其容易受到陰陽兩氣的撕扯，嚴重的話甚至有魂魄裂散的風險。
這時，維修員才看見窗外幽冥幽藍的天色，後知後覺地驚呼了一聲，“入……入夜了。”
幽冥入夜，百鬼瘋魔。
鬼差也不例外，鬼差們白天還是靠譜的，一到夜裡，無論值夜的還是巡邏的，都兩眼昏昏，步伐萎靡，整個鬼就跟宿醉了一樣不中用。
于是殺鬼、吃鬼、剝皮、削骨的恐怖幾乎每夜都能在地府偏僻的角落如期而至。
不過這也僅僅隻是貧鬼窟的限定款，貧鬼窟之外的地區從來都安甯如仙境。
地府總共分為九個州，前八個州分别都由三教五氏的弟子駐紮協理，昆侖虛牝門守通夕一州，不周玉鏡閣守銅昙一州，蓬萊子歸府守彩甯一州，宿氏守素壁一州，神氏守祿鄉一州，張氏守安見一州，虞氏守奉陽一州，燕氏守壺孟一州......
獨獨這最後的第九州——潦水，無人問津，雖然這裡有鬼府和不中用的鬼暝樓守着，但鬼府天天忙得不可開交，這裡最終還是亂成了犯罪高發地。
萬賦雪忽然想到……淩鶴尋的案子好像就發生在這裡。
就發生在潦水，距離自己所在的鬼府隻有二裡地的距離，那兒是潦水最貴的地兒。
維修員一拍腦袋：“萬女士，您餓不？我平常省了點錢，足夠咱們吃頓接風宴，您來這邊之後估計還沒吃過飯呢吧。”
維修員的工資少得可憐，一個月隻有5000功德，擦着陰間最低收入标準的邊，幹着全陰間加班最多、全年無休007的活。
萬賦雪一撇嘴，這工資可憐的要死，她怎麼舍得去花維修員辛辛苦苦攢的投胎本？
她擺了擺手，傲氣道：“就你那仨瓜倆棗能買得起什麼？這破地方一個包子都要10功德了。”
“是……是我沒出息。”
“不，你隻是工資少，但你很有出息。”萬賦雪點開後台開始提現，一邊愉快地看着屏幕上的巨額功德數字，一邊道：“最沒出息的就是你的老大八府閻君，你們盡心盡力為祂辦事，祂卻連給你們多發工資都做不到。”
萬賦雪簡直對這種鬼無語到了極緻，拖欠工資這種事陽間有就罷了，怎麼到了陰間還陰魂不散？
維修員反而還積極維護道：“閻君大人已經很努力發工資了，祂每個月按時發了2800呢。”
聽見如此純正乖順的牛馬發言，她不禁心中生怒，“2800？維修員小朋友，不，維修員同志，可能你忘記了，5000才是你們鬼差的最低工資标準，按照陰間勞動法規定，除了基礎工資外，鬼差額外還有1000功德的支德金和300功德的黃票司特殊補助。而你，我的同志，你已經308年沒有拿到基礎工資之外的公積金和補助了，不僅如此，親愛的小牛馬，你們鬼差是8小時工作制，可八府閻君卻要求你們兢兢業業地自願加班到22個小時，你每天被祂白剽了14個小時的剩餘價值！可憐的小牛馬，從你入職到現在整整308年，你被白嫖了一百五十萬個小時的工作時長，還被克扣了四十萬零四百功德的額外工資，以及六十七萬七千六百應得工資。”
說着說着，萬賦雪幾乎快要笑出來了，“可你非但不生氣，還把你離譜的上司當成大好鬼。小同志，陰間的鬼奴制早已廢除，你和八府閻君之間是幹幹淨淨、無比美好的金錢雇傭關系，你完全不需要把祂當作至高無上的存在看待。”
“可……”維修員遲疑了，“可閻君大人給了我一份工作！”
萬賦雪搖了搖頭，一臉沒救地看着維修員，“小牛馬，不是祂施舍了你一份工作，而是你給祂提供了一個最合适的員工。”
“不是的萬女士，除了我之外，閻君大人還有更好的選擇。”
萬賦雪有點無法理解維修員的腦回路，“你就是最合适的，除你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更合适的鬼了。你還記得你是怎麼入職的嗎？你參加了鬼差考試，在無數個分母中脫穎而出。衙門一看就看到了你，然後衙門鬼差開始翻動手裡的簡曆，他發現你的八字恰到好處，成績也非常完美，衙門對你的履曆很滿意，但小分母中還有八字更好的鬼在，它們之間有仙府的，有天生為人的，有功德極高的，陽間履曆一個比一個漂亮，于是衙門動搖了。”
維修員随之緊張了起來。
“但衙門最後還是選了你。”
維修員松了一口氣，它仿佛一瞬間回到了面試前夕。
“因為衙門發現你的綜合能力是所有人中最好的，如果沒有你，腐朽的八府和下屬衙門可能早就出現運轉問題了。你看，即使是奈何橋系統崩潰的一刹那，你也還是以最快的反應速度跟了上來。”
“所以說。”萬賦雪嚴肅道。
“所以說？”維修員怯怯地探問着。
“如果沒有你，地府早就停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