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二府閻君是出了名的脾氣不好,蠻橫無理,偏偏她又是神家小輩裡最得老人疼愛的,背靠大山,沒誰能奈何的了她。
甚至于直播裡提到的那個不周弟子神長樂都是二府閻君随手殺的。
雖然萬賦雪很難想象二府閻君的法力究竟有多深厚,但就地府鬼對她的畏懼來看……恐怕這是十位閻君中最猛的一位了。
也正因如此,玄參才怕成了那個樣子。
維修員哼哼兩聲,得意的叉起了腰,雖然它沒有這東西,道:“嘿嘿,大家都不知道,這會兒二府閻君不在地府呢!”
是了。
萬賦雪這般膽大妄為,有恃無恐,就是仗着二府閻君如今不在地府。
從維修員的後世記錄來看,二府閻君正在神家閉關,這一閉就是二十年,如今才是第一年。
二府閻君脾氣古怪,難以琢磨,在沒有她本人發号施令的情況下,閻君府的人不敢随意替她處置别鬼,恰好給了萬賦雪可乘之機。
至于二府閻君閉關出來之後……那都是二十年後的事,她一準兒已經回未來了,有啥好怕的。
唯一讓她有些遲疑的,是衛逆司。
在直播上提及二府閻君之前,她就有些猶豫,雖然她不怕閻君找自己算賬,但要是閻君不分白壁青蠅地報複了衛逆司……那可就不好了。
但維修員卻叫她放寬心,隻道無事,一直到這會兒,它都還在興緻勃勃地給萬賦雪絮叨着幾位閻君的性格。
維修員得意道:“……哎呀萬女士你一百個放心就行啦,就跟我直播前說的一樣,二府閻君不會追究衛逆司的責任的,這家夥雖然狠毒殘忍,性格暴虐,但她向來冤有頭債有主,無論算賬還是出氣,永遠都是精準打擊,從不禍及無辜。啊,我沒有誇她的意思嗷,我隻是說她這人算賬的時候很有分寸,不會搞連坐,但這位絕對、絕對、絕對不是個善茬。”
“怎麼說?”
“她很喜歡沒事找事,鐘愛酷刑暴政,地府的刑具都是她親自改進的,如果僅僅隻是如此,倒也不至于令鬼夜不能寐,畢竟需要上刑的鬼民生前都是作惡多端,活該。但偏偏這位閻君喜怒無常,閑的沒事就要拿無辜鬼民開刀……萬女士,你不知道,大部分倒黴的無辜鬼民去了刑場之後就失蹤了。”
維修員心有餘悸地頓了一頓,“……從此再無蹤迹,還有鬼皮燈籠案,鬼皮燈籠大抵都是二府閻君縱容的,她手下啊,簡直不要太多可怕的事。”
“确實不是善茬。”萬賦雪也是背後一寒。
“但幸虧在未來2025年的時候,這位二府閻君就已經退位了。”維修員松了一口氣,寬慰道:“她退休後,整個地府都好多了,繼任的二府閻君是個頂親和善良的人,二府下屬衙門的氛圍都松弛了不少。”
維修員說罷,忽然想起,“那位新閻君也是神家的呢,叫……神正羽。”
是個沒聽過的名字。萬賦雪不甚在意的略過了這個話題。
難得加班幹了那麼多活,今個她打算歇一歇。
她聽維修員說銅昙有個地方風景相當不錯,便準備帶着維修員今個去那玩玩。
不然這些功德光掙不用,豈不是太浪費了。
聽到要出門,維修員瞬間起了興緻,咋咋呼呼地給她介紹着銅昙的風土人情。
她打點了一匹馬,帶着維修員一路走,一路聊。
她們要去的是銅昙的朱雀城。
雖然名字中帶個“城”,但實際上是個村子。
整個村子坐落在朱雀山腳下,山并不險,也不高,照理說沒什麼出奇的地方,但偏偏這山上長着漫山遍野的極樂木,煞是好看。
極樂木是地府特産,和人間的槐樹差不多大小,但沒有葉子,隻有花。
它的花是赤紅的,大小和牡丹差不多,每次花開時,漫山遍野都是一片赤紅的搖曳。
倒像是人間賞楓了。
萬賦雪循着冥網上的推薦,來到了一處農家樂。
老闆是一個年近古稀,眉眼慈祥的老太太。
家裡呢則是一座六間主屋的合院,院落中間有一個小池塘,一座小假山,和若幹香草,竈房青煙一縷,飯香飄飄,活氣兒很足。
大約晚飯時,大院的門又響了。
萬賦雪以為是别的客人,不甚在意。隻見老奶奶忙不疊地撂下筷子,兩隻熱乎乎的手在衣拜上“啪啪”擦了兩下,兩條腿當即邁開向門走去。
來者不是客人,是老奶奶的孫子。
萬賦雪瞧了一眼,跟維修員不住的贊歎,“這小夥子長得倒是不錯,秀氣。”
維修員也是連連點頭,“何止,五官是秀氣,身量卻英挺,這得有幾尺呀?九尺了吧。”
二鬼閑說兩句後便挪過了視線,專心幹飯。
這銅昙的特色菜可比潦水好吃太多太多太多了。
維修員雖然沒有實體,但它的五感和萬賦雪是聯通的,因此這會兒正急着嚷嚷,“萬女士!夾那個茄子,那個茄子!我想吃那個,我想吃那個!”
萬賦雪痛快的夾了一塊,痛苦的吃下,一臉悲哀,“我真的吃不動。”
維修員還興緻滿滿,委屈巴巴道:“萬女士,再加油一下嘛,我還想吃那盤果酒梅凍、肉汁蘿蔔和酥油小鮑螺。”
“……最後一下下哦。”
維修員隻有味覺、嗅覺、觸覺、視覺、聽覺和萬賦雪連通着,但它的胃卻是個無底洞,對萬賦雪此刻撐得想死的悲傷完全無法感同身受。
這樣簡直不要太幸福,可以純粹的享受味覺,卻不用承受胃部塞滿的悲哀。萬賦雪萬分羨慕。
二鬼本該是忙着吃飯,對老奶奶和孫子的叙舊旁若無人,知道老奶奶說:“諒啊,别把自己逼太緊,你一天天就紮在黃票衙裡加班,真是要把身子糟蹋壞了!快來這坐着,奶奶今天燒了好些菜,你呀就在這歇幾天罷,跟你們衙主請個假。”
孫子推脫道:“哎呀,奶奶你不懂,假哪有這麼好請呀。”
“嘿,你小子,長本事了是不,奶奶是沒你懂,奶奶那會兒大家都精,你平常殷勤點,去給領導倒倒水,早上去早點,給人打掃打掃屋子,這不就跟領導混熟了嗎?你後來再去請假不就好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