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渴。
祁絨半夢半醒,伸手去摸床頭櫃上的水杯,非但沒有摸到,身體的酸痛還刺得他動作一滞。
他睜開眼睛,看到周圍陌生的裝潢,終于意識到自己現在不在家,而是在酒店的套房裡。
意識清醒後,身體的不适感變得更加清晰。
祁絨的手緩緩縮回被子裡,用被子将自己牢牢裹緊。他呼出一口氣,再次閉上眼,昨晚的記憶如潮水般一擁而上。
該記得的、不該記得的,全都如烙印一般刻在他的腦海裡。
裴之澈尚未睡醒,祁絨也不希望他那麼早就醒,因為他還沒有想好要怎麼面對裴之澈。
其實事後想想,他有很多地方都處理得不妥當。譬如他沒有一開始就直接通知醫生上樓,又譬如他進入房間之後分明有機會可以離開,可是裴之澈求他不要走,他馬上就心軟留下了,讓感性占了上風。
在裴之澈心裡,他們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
可他們卻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怎麼辦……
祁絨窩在被子裡,一動也不想動,他此刻隻想短暫地逃避一下現實。
房間裡的空調聲很微弱,他集中注意力聽了半天,總算把自己聽困了。
迷迷糊糊間,他又想起來之前他們一起睡的時候,裴之澈永遠是抱着他的——無論睡前還是睡醒都不會改變——現在裴之澈卻跟他背對着背,好像兩個完全不熟的陌生人一樣。
殊不知,床的另一側,背對着他的裴之澈屏息凝神,生怕祁絨發現自己已經醒過來了。
他隻比祁絨早醒來一點點,剛醒來時他還抱着祁絨。
那時候他們距離親密,他的視線很難不注意到祁絨身上的痕迹,夜裡的記憶并沒有丢失,裴之澈越是回想,越是感到害怕。
他跟祁絨昨晚……
裴之澈的臉燙得像燒起來了,他松開祁絨,默默翻過身去,腦海裡一團亂麻。
怎麼辦?
祁絨會不會再也不理他了?
他完全無法想象,如果祁絨下定決心要跟他斷絕往來,他以後一個人要怎麼辦。
裴之澈擔心祁絨一時半會不想看見他,隻能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所以才松開了抱住omega的手。
後來他聽見祁絨在摸床頭櫃,他知道祁絨醒了,但他沒敢出聲。祁絨也沒有主動叫醒他,沒多久又一次安靜了下來,大概是睡着了。
裴之澈蹑手蹑腳地下了床,他在房間内繞了一圈,找到了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後又重新蓋上,最後做賊般放在了祁絨那邊的床頭櫃上。
礦泉水瓶底與床頭櫃面接觸的一瞬間,發出了細微的磕碰聲響。
與此同時,祁絨睜開了眼——
其實他根本沒睡着。
裴之澈恰好對上祁絨的目光,他愣在原地,耳朵尖又一次燒紅了,緊張到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才好。
“……你、你要喝水嗎?”
看見裴之澈的表情,祁絨撐起身,半倚在床頭,琥珀色的瞳仁好似兩汪秋水:“你怕我?”
“不是。”裴之澈飛快否認,他又一次把瓶蓋擰開,遞給祁絨。
祁絨抿了幾口水,但嗓子還是很難受。他重新打量了一下裴之澈,發現裴之澈一直緊張地盯着自己。
以至于祁絨心裡的壓力減輕了許多,甚至覺得場面有些好笑。
裴之澈招架不住祁絨的視線,他無措地跪在床邊的地闆上,開始自覺地細數自己的罪狀。
“對不起……”alpha的心口像是堵着一塊巨石,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沉悶的痛,“我以為誘發的易感期和普通易感期一樣,下意識就給你打了電話……我不是想給自己脫罪,沒有想清楚就給你打電話是我的錯,沒注意酒有問題也是我的錯,還有昨天晚上……”
提及昨夜,他的嗓音開始顫抖,語無倫次道:“對不起絨絨,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了……你可以嫌棄我、惡心我、打我、罵我,或者你想怎麼報複我都可以……你别疏遠我,好不好?”
空氣安靜了好一會兒。
裴之澈的内心逐步瓦解,他曾經幻想過的那些悲慘結局一幕幕浮現在他眼前,他惶恐到眼前發白,笃定自己和祁絨之間肯定完蛋了。
就在此時,祁絨伸出手,用拳頭很敷衍地錘了他一下:“報複完了。”
比小貓撓人還輕。
裴之澈不可置信地擡起頭。
“其實你的反應可以不用這麼大。”祁絨輕聲道,“都是成年人了,也都有承擔意外的能力,這件事情我們就當沒發生過吧,你的心理壓力也不要太大。”
裴之澈無言的那幾秒,祁絨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麼。等了一會,才聽見裴之澈再次開口:“你會不會很疼?”
“……”
“我剛剛在外面搜了一下——”
祁絨忍無可忍:“你不許說話了。”
裴之澈乖乖地閉嘴了。
但他還是不敢相信這件事情就這麼輕飄飄地被揭過了,毫無實感,簡單到他的心裡完全沒底,一點踏實的感覺都沒有。
裴之澈忐忑地問:“……你真的不怪我嗎?”
其實他更希望祁絨沖着他生氣,或者跟他大鬧一場。
可祁絨的話說得那麼輕巧,情緒也穩定得可怕。
祁絨會不會一邊說着沒關系,一邊默不作聲地跟他斷絕來往?會不會正是因為不想再跟自己來往,所以才懶得計較?
裴之澈太害怕了。
“我為什麼要跟你計較?”祁絨的手落在裴之澈的頭頂,反問道,“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聽見這句話,裴之澈沒來由地有些心慌。他郁悶地抓住祁絨的手,拿到臉邊親昵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