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玺話欲出口,隻聽得一聲短促且尖銳的聲音。
虞燼的結界破了。
掉落下來的碎片砸毀了漆寞殿的穹頂,鋪天蓋地墜落下來。
蕭意瀾擡手,咬着牙結起了一個較小的結界,将三人罩住。磚瓦落在他們周圍,發出咔哒咔哒的聲響。
“你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你會跟着我一起痛?”
“真的想不起來,我忘了。”
龐玺頓了頓,随後從椅子站起來,插着骨刀搖搖晃晃地走向蕭意瀾。
他深吸一口氣,指尖在蕭意瀾的眉心點了一點。
一霎那間,擋住洪流的巨石湮滅成灰,記憶失去堤壩如泥石流般勢不可擋地沖進大腦。
想起來了,什麼都想起來了。
那固執的不知所起的情感,幹涸河床上滞留的困惑的答案,包括颠鸾倒鳳的日日夜夜。
那空空白白的腦海被翻江倒海的記憶填滿,可他擡頭卻對視不上記憶中那雙明朗的眼。
所見都是傷痕,全身上下看得清的地方都沾了血,哪來的什麼清風明月。
哪來他令魂不守舍的微笑,哪來令他神魂颠倒的香味。
他魂牽夢繞的月亮是靈晶為他種下的因,拂過他的風是推波助瀾的養料,結出的毒果卻是月亮替他吃的。
此時此刻,他死死抓着的是一個即将刨去最後價值的将死之人,那松柏雪蓮的香味越來越淡。
兩瓣靈晶愈合處的青玉羊毫震動着,似乎為原主人的遭際打抱不平。
說來可笑,他一時間竟不知如何面對眼前吊着最後一口氣的龐玺。
他是該悲傷的,是該嚎啕大哭的,可是他冷靜得很冷漠,就像是毫不在乎一樣。
就像是這個人當着自己的面死去,也能擠出笑容一樣。
曾經的刻骨銘心随着什麼消逝了許多。
這是什麼呢,這又是為什麼呢。
龐玺解開他的記憶後,歎息道:“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發呆。”
蕭意瀾回過神道:“當時我給你療傷的時候,給你脖子咬了一個印子,這樣我就可以感知到你遇到了什麼事情,有沒有危險…”
他随後又喃喃自語道:“我當時居然把半條命都交給了你……”
好奇怪啊,現在的自己對上先前的記憶,換不來曾經的感受。
偷工減料了一樣。
那個印子也是平安符的一種,方法是用自己靈力換取他人生存。
他甚至在龐玺夜晚出去的時候,緊鑼密鼓地策劃了接下來的所有行動。
記憶裡,他委托墨澤探查江澤海蹤迹,猜測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他用縛神索試驗,推斷出上一任水掌神脫離黃泉的辦法。
他有預感,哥哥還沒有灰飛煙滅。
釋派弟子出生的蕭意則,窗前的那盆蘭花還留着一片葉子,他不可能已經消失了。
什麼地方處在生死之間,可以停滞靈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