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苦味在腦海裡炸開,像狂妄的笑聲,又像哀悼的哭聲。
不對。
這不是真的。
娘、大哥還有小妹...他們不在了。
他們六百年前就不在了。
身旁的一切如銅鏡被突如其來的意識劃破般碎成無數片,零星地飄浮在虛無當中。
唇齒間殘留的苦澀讓他在夢境混亂中保持了最後的清醒。
夢在頃刻之間碎了。
這次,他是自己狼狽地從那面牆中跌出,重重摔落在實地上。
牆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化作伶仃的詩。
那哪是什麼牆啊。
那就是一頁頁的紙,寫滿了生平往事,記叙了南柯一夢。就是這一頁頁的紙,困住了每一個想要而不得之人。
親情,友情,理想,道義。
還有愛情。
這一頁頁的紙,向前走是生生世世的輪回,向後走是自以為神鑄就的牢籠。
那些橫在往生中間的,狂妄大笑和哀傷落淚所為的——
是判詞。
還能是什麼呢。
那一面面的牆在他意識到的瞬間合為一冊,跌落在地。
那些泛着光的碎片突然迅速彙聚成一道光河,緩緩淌落在他面前。光河裡泛濫着每個他熟悉的人的希冀,都是些遙不可及的沉溺于過去的夢。
他走馬燈似地在光河流連,直到刺耳的鈴铛聲忽然響起,震耳欲聾。
光河流帶着他的眷戀,驟然褪去所有的亮堂。
斬邪穿透他的身體,身後刺出的劍鋒滴落着尚且溫熱的鮮血。
鮮血熱切,滴入虛無沒落晦暗。
他微微揚起嘴角,握住了那人刺向自己的手:“本來就空得差不多了,還專挑有肉的地方刺。”
蕭意瀾沒有回答。
這個狀态算是夢遊吧。
龐玺望向他未睜開的眼,輕輕搖了搖頭:“也好,我們就此不要再見了。”
夢魇以蕭意瀾的靈晶為載體,以所有人的回憶為取材,為他們塑造了一場緻命的美夢。這是紀言難聰明的地方。
他知道最多隻能惹表面上的人,再往深,他還不夠格。
于是他殺戮無數,學盡歪門邪道,甚至不惜構築出一個完美的新地方去招搖撞騙,真實的目的要足夠的力量來造夢。
讓大家不要醒過來,自然就可以随意操控了。所以鍛雲霄的死,他才會覺得可惜。
并且怕還有這樣的犧牲品,他提前出來耗大家的精力。
他要一場所有人環環相扣的沉溺。
紀言難處心積慮了這麼久,難道就為了不停地反抗,不停地叛逆嗎?
龐玺閉上眼想了想。
他一介怨靈,哪來這樣的……等等。
靈晶。
妖魔的靈晶。
蕭千秋的那一半靈晶。
放大欲望,控制情感,造就執念。
也造就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