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無調性的,沒有感情的聲音,像是沒有波長的機器,又仿佛無味的白水。
很年輕,很寡淡。
伊爾迷·揍敵客。
你盯着手上的超大粉色鑽戒,感覺有雪花屏在眼前閃動了一瞬。
骨節分明的手從黑暗中探出,修長且削瘦,隻是有些過分蒼白,大概是死了三天的模樣。
他握住你的指尖,戒指的晶體在月色下折射出流光,反射到胸前的釘子上。
“那麼,很高興能和你成為一家人。”
“未婚妻小姐。”
什麼?
你的心跳不由加快了幾分,好像被絲線勒緊,繃得有些喘不上氣。
神志開始恍惚,連帶面前的畫面也産生了重影。
你單手捂住額頭,愣愣地看着前方。
——是空無一物的牆壁。
許久沒能得到回應,電話那頭又傳來問詢:“怎麼了,芬子。”
“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沒有。”你條件反射那般給出答複。
反應過來自己還沒有回答最開始的問題,你的大腦轉得飛快,不過半秒就為自己找好了借口。
“我在發呆。”你說。
“鈴聲很吵......我吓了一跳,所以不小心按錯了鍵。”
“這樣啊。”
電話那頭傳來毫無波瀾的回應,伊爾迷·揍敵客停頓了一會,像是在思考。
“你總是很敏感,特别是到新環境的時候,所以我想确認一下你的狀态。”
他自言自語般念述:“第一天搬進揍敵客,果然不适應嗎。”
對方的話語很有歧義,顯得你好像某種易死的變溫動物,需要時時看護。
不過你很快就原諒了這種說辭,畢竟爾迷是個不善言辭的男人......至少這個大忙人能打電話關心未婚妻,态度擺得很端正。
“我很快就能調整好。”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浪費太多時間,你一筆帶過:“或許隻需要睡上一覺。”
伊爾迷·揍敵客嗯了一聲,口吻平乏單調,沒什麼情感。
“除此之外,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嗎?”
“沒有。”回答依舊簡單。
青年不再就此多言,但你能感覺出來,他并未對這敷衍的态度表示懷疑。
這種認知來得有些莫名,但又确确實實無法忽略。
硬要說,它可能來自于第六感,又像冥冥之中的某些牽引,将二者的感官拴在一起。
雙胞胎的心靈感應...某種共生關系。
“我這邊的工作有些棘手,短時間内不會回去。”
伊爾迷·揍敵客重新開口,将你的思緒拉回:“大概一個月左右,如果有其他變動,我會再打過來。”
“至于你的情況我已經跟家裡人說過了,所以不必擔心。”
...你好想知道自己是什麼情況。
這是個送上門的機會,或許可以打聽打聽。
“是嗎?...你都說了什麼?”
“隻是簡單地交代了一下你的狀态,讓他們多加照看。”對方回答得很快,并不介意被知道安排:“還有我們之前讨論過的那些,不過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所以也隻透露了一小部分而已。”
“......”
什麼秘密,能不能講清楚點。
沒有等你再度試探,對方下一句已經出口:“啊,太好了,芬子。”
伊爾迷·揍敵客發出無情的感歎:“确認你沒問題,我放心多了。”
......
不。
你的指尖忍不住覆上嘴唇,探入口中,試圖模仿對方說話時,舌頭撚動的軌迹。
——聽不出來。
伊爾迷對你的态度說不上親密,但又确實有幾分關心。
你不确定那是表達愛意的關注,還是其他什麼。
因為在說話的時候,對方聲音基頻穩定在280-282之間,字節間的重音和氣口幾乎不存在,包括剛剛的感歎也沒有起伏。
不僅如此,他的呼吸聲也很平緩,甚至靜得聽不清心跳。
未婚夫先生掩藏得很好。
他就像麥田裡的稻草人無聲無息,隻起到了站樁的作用......如果現實是拍電影,那他很适合去做一個殺手。
——哈哈,開玩笑的。
不好笑嗎?
除此之外,通過這次談話,你能感受到自己與他存在某種微妙的聯系。
就現在來看,你們關系匪淺,無論有關不知名的小秘密,還是他對你的噓寒問暖。
但同時,你不覺得你們之間有能稱之為愛情的東西。
分泌荷爾蒙的狀态不是他那樣的。
未婚夫先生如漢妮所言一般,沉穩冷靜,言語簡潔,能在最短時間内将信息傳遞過來,甚至不會因為長句出現氣虛。
就好像——在故意針對你。
你想得認真,沒有回應。一時間,電話那頭隻有微不可查的呼吸聲。
“那就這樣。”
伊爾迷·揍敵客再次開口,無性的嗓音從喉間冒出:“我沒有其他想說的了。”
意思是可以挂電話了。
你被拉回神志,應了一聲:“好的,晚安。”
“嗯。”對方與你一樣回應:“好好休息。”
你沒有猶豫地按下了結束鍵。
電流聲劃過,忙音的嘟嘟聲在房間格外清晰,剛剛的對話聲還隐隐缭繞在耳畔,又仿佛錯覺。
你伸手捂住胸口,驚覺自己手腳竟然有些發軟。
軟綿綿的,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
——這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