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的玫瑰嬌豔欲滴,大片圍織在庭院四周,陽光穿透綠葉,斑駁地灑在地面。
很美麗,甚至與古堡陰森的氣息有些格格不入了,唯一匹配的,隻有花朵下尖銳的荊棘。
“這些花是誰的主意?”你問梧桐。
“是夫人。”
那位揍敵客的主母嗎?
你望着莊園裡的粉色玫瑰,馥郁的芳香纏繞在鼻尖,甚至遮蓋了手裡茶點的味道。
杯中的茶水像是一面鏡子,映照出你的雙眼。
那位主母是喜歡花,還是單純地喜歡繁複的事物呢?
嗯......應該是後者吧。
因為古堡裡帶花的元素不多,唯一被你注意到的,也隻有大廳裡那幅挂畫。
——不過花很不錯,你也喜歡花,擁有相同興趣的人大多都能友好相處,你們一定能聊得來。
對,你們可以講講玫瑰,談兩句種植的要領,或者花朵的品種,這樣在餐桌上總不至于太尴尬。
似乎找到了可以閑聊的話題......
又有一件事獲得了解決辦法,你的心猛地一輕,感覺那種重擔都卸下不少。
果然,出來走走是不錯的散心方式。
看,現在問題迎刃而解了。
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梧桐輕輕掀起眼皮,似乎被你莫名的歎息引起注意。
然而就在此時,他胸口的領帶夾冒出紅點,像是定時炸彈上的指示燈不停閃爍。
梧桐立即收回眼神,伸手撫了一把銀夾,閃爍的紅點就此消失。
他從口袋裡拿出了懷表,在掃過之後對你開口:“芬子小姐,布倫達女士已經到了,您要現在過去嗎?”
...那位裁縫小姐嗎?
你詫異地望着天空,如果沒有數錯,現在應該是十二點零八分,距離預定的時間還有兩個多小時。
感受到你的疑惑,梧桐解釋道:“夫人覺得下午三點有些晚了,害怕您無聊,所以讓她提前過來。”
“布倫達女士應要求帶了幾件成衣,想了解一下您的喜好,多嘗試幾種風格。”
是這樣嗎?
隻是量尺碼的話的确不需要耗費時間,但換衣服的話,又另當别論。
雖然你不介意玩換裝遊戲,也不介意臨時的安排,畢竟就連自己偶爾也會突發奇想。
不過,萬一,你有其他安排呢?
如果你想午休呢?
“可我有些累了。”你說。
“那麼,我送您回房。”
“布倫達女士呢?”
“她會在休息室等您起床。”
這倒沒必要——你不是真的犯困。
如此看來,揍敵客家并沒有完全剝奪你的選擇權。
可以稍稍放心...一點點。
“不了,還是直接過去吧。”你拒絕了梧桐。
讓人等待總歸有些任性,你不希望初來乍到,就樹立刁蠻的形象。
更何況,一個人消磨時光非常痛苦,那位裁縫小姐說不定會感到寂寞。
你放下茶杯,率先起身,梧桐也立馬跟随在你身後。
踏上碎石鋪成的小路,修剪好的玫瑰叢乖巧地紮根在兩側,未能觸碰到你的裙角。
嗯......那位夫人的體諒嗎?
真是令人感激,沒記錯的話,對方四點半便整裝待發,要給柯特特訓了。
聽說不止是柯特,其他幾個孩子年幼時都是她親自喂養教導的。
如此忙碌的生活,竟然還能抽空了解你這邊的情況,并調整了安排,她的精力真是旺盛。
基裘。
揍敵客的主母。
你思考着。
她應當是個有些強勢的,有計劃的,目的性極強的人。
選擇親自教育這麼多孩子,證明對方對子嗣抱有極高的期待,同時她在某一方面的才能應該相當突出,否則不會獲得可以輔導的權力。
也是這個原因,她的音域應該很廣,因為尖銳的聲音有強調指令的作用。
另外,她喜歡華麗的事物,因此打扮可能會有些浮誇,即便偶爾走簡約路子,衣服上的花紋和配飾也絕不單調。
盡管同樣未曾與這位主母見面,但在你心裡,她已經有了模糊的影子。
或還能跟對方聊聊育兒和美妝。
說起來,今天早上柯特說對方安排了特訓,究竟是什——
突然。
一枚尖針刺入你的發縫之間。
冰冷的刺痛來得猝不及防,令你在瞬間停下了腳步。
心髒不受控制地低墜,你瞳孔緊縮,下意識撫向發頂,并未發現傷口和異物,這才發覺剛剛的驚悚感并非真實,而是來自神經的某種警報。
——有危險。
你短促地喘息了一口。
......是誰?
不同于先前附着的陰濕,這次,那人對你落下了審判之劍,直勾勾地,毫無遮掩地紮在大腦之中。
來自某些人的審判...審視。
有人在看自己。
你擡頭望向主宅,那裡隻有緊閉的窗戶。
不......
剛剛一定有誰在觀望。
不同于走廊裡的陰暗,不同于柯特的直白,而是更具權威的...第三人。
“...芬子小姐,您怎麼了?”梧桐再背後詢問。
你沒有回答他,而是用一隻手半掩在口鼻前,去感受自己的鼻息。
好混亂。
這可不行。
呼吸...
放松...
要保持平穩。
你抽了口氣,又顫抖地将其從肺部吐出。
心跳又加快了。
這可不行。
要和大家一樣。
要一樣。
你回過神,小幅度地開始重新呼吸。
氣流順入肺部,将積壓的污濁排出。
冷靜,冷靜點。
那道目光,暫且不用管。
等熟悉了這裡,自然能明白對方是什麼人。
所以,放輕松。
你閉上眼,三息之後,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态。
“梧桐,走吧。”沒有解釋自己剛剛的奇怪反應,你快步朝着目的地走去。
對方識趣地沒有詢問,而是提醒你更衣室所在的方向。
很快,你見到了那位布倫達女士。
她是個很時尚的女性,頭帶半米寬的純白禮帽,穿着束腰包臀裙,衣擺的波浪讓她好像随時能遊動起來。
彼時,裁縫小姐正坐在工作台前,縫紉着布匹的邊角料,動作緩慢且優雅。
在那碎得不能再碎的布料上,一針,一針,一針。
把亂七八糟的碎塊縫合成完整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