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換了條領帶,末端被平整地塞進西裝交領處,比昨天和前天更正式。
漢妮知趣地退下,總管先生真誠地贊美了你,随後側身讓路。
無須多言,你自覺地随梧桐出門,并排走在寬敞的走廊之中。
卧室到餐廳的距離是639步。
592步。
514步。
486步。
......
你又路過了大廳裡那張血色的玫瑰挂畫。
黃昏的血色把雲彩染得通紅,從天空到地面,讓火焰穿透玻璃,點着了它鮮豔的花瓣。
這樣的燃燒的暖色并不溫暖,你和梧桐保持着緘默,穿過扶梯和長廊,朝另一側走去,最終在一扇大門前停下。
門口站着一位執事,花白的頭發紮成了雙馬尾,從她的年齡和工作來看,這樣的打扮未免不夠端莊。
“初次見面,小姐。”
對方朝你彎腰,面部表情比梧桐柔和得多:“我是孜婆年。”
光看面相,她大概算得上一位和善的祖母,正常人看到她,一定會因為對方的聲音和笑容緩解焦慮。
“老爺和夫人,還有幾位少爺已經在等您了。”
孜婆年沒有刻意打量你,而是垂着頭往旁邊讓位。
她保持着溫和,從梧桐那裡接過帶領你的權限:“請跟我來。”
挑不出錯的開場白,但你感受到了對方語氣中藏匿的,淡淡的疏離。
禮貌而克制,不曾流露出更多的情緒。
另外,對方似乎不怎麼喜歡自己。
那些因為厭惡,動作上呈現出的微妙小變化。
不明白這種反感從何而來,你有心想要問個清楚。
但很顯然現在不是個談話的好時機,也隻能暫時放棄,轉而選擇對孜婆年颔首。
對方看了你一眼,随後垂眸,伸手拉開了背後那扇沉重的大門。
“請進,小姐。”
「——」
門軸轉動的聲音比想象中要更沉悶。
像是遠古生物發出的低吼,悶雷般滾入耳中。
嘭。
極緩的心跳撞在你的門面之上。
你擡眼朝前望去,烈火般的血色在眼前綻放。
它如翻滾的海潮撲面而來,扯成一塊又長又寬的紅紗,就這麼蓋在你的頭頂。
餐廳的窗簾沒有拉上,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戶外的花園。
毫無遮掩的光線将空間烤得猶如烙鐵,桌上銀色的餐具在這照耀下,反射出金屬獨有的色澤。
面前高矮不一的人影背光坐于桌前,椅背将他們的輪廓完全遮蓋,隻能在黑暗中,看見幾雙陰冷的眸子。
正一眨不眨地,注視着你。
嘭。
嘭。
極慢的心跳接二連三地敲在耳膜之上,交錯回蕩,像是一口鐘發出的響震。
你突然又想伸手去試探自己的呼吸,但在即将行動前,想起這不太合适,于是硬生生地止住了動作。
“已經到了嗎。”
主位上的男人聲音醇厚低沉,與想象中的那口笨鐘相差無幾。
你甚至能感受到他說話時,喉間聲帶震動的模樣。
皮膚隐隐有種灼燒感。
...好疼。
你呼吸着。
臉上的皮膚,好疼。
是因為他的視線嗎?
帶着某種壓力,某種審視,以及高位者的判決。
灰藍的眼睛仿佛雪夜中的狼,虎視眈眈注視着獵物。
那是揍敵客的現任家主,席巴·揍敵客。
是席巴·揍敵客。
你啟唇,随後又慢慢閉上,任由那道視線貫穿頭頂。
在花園裡的那道目光......
現在明了了,它來源于這位揍敵客家主。
“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你一手撫在胸口,控制着自己的心跳,以防下一秒就控制不住,去詢問些什麼。
“不用那麼拘束,過來坐吧。”對方開口,一旁的孜婆年立即往旁邊一伸手。
“這邊請,小姐。”
你跟上了對方,很快來到了自己的座位。
數道視線随着你移動,如莊園裡的荊棘,纏繞在身上。
咚。
那些低緩的心跳又大聲了些許。
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直到,你在其中聽到了某些熟悉的頻率。
帶着獨有的頻率,又像是能夠發出波長的幹擾器,自成一脈,随着呼吸和情緒出現加劇或減緩。
......布倫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