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胡珠才找到空蕩,急忙沖向朱漣圍着打轉,見朱漣無甚變化,衣衫齊整,才放下一半的心,湊近小聲問:“将軍有沒有對小姐無禮?”
也難怪胡珠會這麼想,畢竟在胡珠眼裡看來,沈将軍拉着端王妃獨處,遠遠地把衆人扔至身後,避開眼目,到底懷着什麼不可告人之心。
朱漣朝胡珠擺擺手,以示無事發生。
雖然沈将軍要求二人獨處,遠離衆人,看起來像是在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可是實際上與沈嘉樹相處,朱漣感覺像踏青。
隻是時機不對,若是少女時代受邀去踏青,朱漣會高興的。
隻是如今,朱漣沒那麼容易開心。
若是隻為踏青,沒得這麼大陣勢,太過自在灑脫,無欲無求,倒像是少年行事,不像成年男子行事。
在世人眼中,男子偷吃和貓兒偷腥都是改不了的,若不打些牙祭,倒好像不該。
看看王爺昨日與貌美遠房表妹結緣,後一天在青樓忙着擡舉清倌,再然後還有相熟的太夫臉面上抹不開須得捧個場。
一天天的在胭脂水粉之間消磨,分神乏術,恨不得有三個自己,與各位美貌的姐姐妹妹厮混。
再看看沈将軍,在男人堆裡的軍營日日操練,一心一意隻想着騎射與跑馬,偶爾拉端王妃出去,避開眼目,也隻是踏青與打水飄,與油膩中年男相比,顯得格外地少年心性。
朱漣與胡珠不由得感歎良多,沈将軍看起來狂放,相處起來意外是個很克制欲念的人。
兩人慢慢地走,胡珠想起什麼,又問:“小姐,奴婢真是不明白為什麼小姐要在沈将軍面前說王爺的好話,平心而論,王爺待小姐,真的算不上好的。”
原來,即便朱漣不欲人知,卻因胡珠一直關切地注意,被聽見幾句,想不通才問的。
朱漣九曲回腸的想法,那裡能夠簡單地解釋清楚,一時之間,竟然連自己也說不清。
“我自然是知道的,隻是沈将軍畢竟是外人,我怎麼能在外人面前诋毀夫君。再說,”朱漣神色古怪,“若不說夫君英明神武,我在沈嘉樹面前,又有什麼尊嚴?”
胡珠瞅着朱漣的臉色,隻覺得說不出來的怪異,卻又分辨不清怪在哪裡。
接下來的整個下午,朱漣都有時間休息,沈将軍不知道進城做什麼去,帶着一堆人馬急匆匆地趕。
朱漣樂得無人打擾,正想趁機打個盹兒,隻是整個軍營都在忙着搬走進城,為新将軍府做準備,忙得人仰馬翻。
朱漣被吵得睡不着,想要幫忙卻幫不上,隻得看着幹瞪眼。
進進出出地搬東西,一些是容易搬的,一些是需要好幾個人一起擡的,一些是不好存放的。
朱漣從一處讓至另一處,再從另一處讓至原地,最後放棄想要幫忙的想法,與胡珠兩個找個犄角旮旯用不上也發現不了的地方躲清靜。
清靜沒躲多久,朱漣意外地發現,搬完了。
兵士來請端王妃上馬車,朱漣與胡珠面面相觑,不知道該上還是不上。
聽聞已經收拾齊整,馬車是接端王妃去将軍府的。
朱漣沒思索多久,咬牙就上了馬車,在馬車内起起伏伏,下車便到嶄新的将軍府。
朱漣站在氣派嶄新的将軍府門前愣住,不是為華麗的府邸,而是為搬遷的速度。
聽聞沈将軍用兵,日行三千裡,朱漣今日算是見識其神速,整個軍營搬進将軍府,也隻堪堪花費半日。
路上不是沒有打過逃跑的念頭,隻是她頂着諾大一個端王妃的頭銜,是被王爺親手送來的,逃跑無意義。
且即便軍營為搬遷忙得人仰馬翻,也是忙中有序,不是朱漣一介女子能夠失蹤而不被及時發現的。
朱漣不是沒有選擇逃跑,而是并沒有選項擺在她面前。
安排的是軍師等一群大男人住在前院,女眷等住在後院,前院與後院由一條池水隔開,很容易辨認。
住在後院的女眷隻有朱漣與胡珠兩人,将軍府冷清得很,連侍女都來不及請幾個。
為朱漣選擇的院子寂靜又寬敞,諾大個将軍府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朱漣站在空蕩蕩的院落裡,更真切地面對這個現實,沈嘉樹的确一個女性親屬都沒有,連五服外的遠房表姐妹也沒有一個。
好不容易收拾妥當,面對着灰塵仆仆,勉強擦到能夠入眼的地步,原本留下的時間也不多,不多時便到天變得烏黑,點上一盞燈,将就着和衣睡下。
今日發生許多事,朱漣容易多思多慮,還要分神想着沈将軍不知道去哪裡,辦的什麼事,天黑還沒回轉,又不知人如何,前路如何,好不容易才有睡意。
誰知到将近三更天時,朱漣竟然從床榻上被人吵醒,說什麼是沈将軍來了,好像是忙到現在才回府,來問缺什麼東西。
前來回禀的是個陌生的侍女,沈将軍在之後不遠處站着等待。
朱漣頭昏腦脹,一時不知今夕何夕,從窗外張望,月亮懸挂樹梢,看起來快三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