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輕生,不是真的上吊投水才是輕生,像沈嘉樹這樣對治病沒有幹勁、靜靜等死也一樣是輕生。
“原來在王妃眼中,隻有女子,才會生無可戀。”沈嘉樹偏頭看向窗外,避開與朱漣對視。
背地裡,朱漣曾經拉着軍師問過,軍師苦不堪言:“王妃,怎麼都私底下找我,若是将軍誤會……”
軍師考慮的無非是男子的嫉妒心,先不說沈将軍有沒有資格嫉妒,光現在這個要出人命的情景,還顧得上男女之間的這些小暧昧?
“誤會什麼?”朱漣才不管,問,“沈嘉樹的病到底是怎麼回事?”
軍師點點頭,隻是支支吾吾地說:“太醫說過的。”
太醫說的是受傷,肺腑受損,可是朱漣沒有在沈嘉樹身上見到求生的願望。
人,總是留戀人世的。
即便是朱漣,也是每一日都睜眼的。
朱漣無法想象有人病重将死,卻沒有求生欲。
明明沈嘉樹面前功名利祿唾手可得,何至于輕生。
“何至于此?”朱漣問,“發生了什麼?”
朱漣信一半,她眼中看到的,得到軍師的承認,沈嘉樹的問題不在于重病難治,而是在于生患重病時喪失的求生欲。
同樣的疾病,若是一個求生欲強些,能活得更久;另一個求生欲弱些,則沒有多少時日可活。
對于沈嘉樹現在罹患的肺部重病,藥石沒有作用,求生欲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過得好的人,像王爺,肯定是想活到千年萬年的;過得不好的人,像朱漣,也就得過且過而已。
沒有哪個過得好的人求生欲不強的,沒有哪個過得不好的人想要活得更久的。
沈嘉樹究竟是怎麼回事,明明位高權重,萬事順遂,朱漣隻能想到,是在西北的這些年來,發生什麼轉變沈嘉樹心情的事。
在西北時發生什麼,看沈嘉樹那一副打太極的模樣,于是朱漣隻能去問軍師。
“能告訴王妃的,王妃打聽也能打聽到。”軍師臉色為難地說道,“不能說的,王妃隻能去問将軍。”
也許是在軍營混得久,深谙用兵之道,軍師說話遮遮掩掩,沒透露出什麼重要的消息。
朱漣相信自己的眼睛,從來沒有這麼肯定過,沈嘉樹喝藥雖然喝得爽快,眼睛裡卻沒有生意。
沈嘉樹到底怎麼回事?
回到此刻,朱漣想着想着,就問出口:“你到底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如果發生什麼,好歹也有個由頭,知道是受刺激,才導緻的情緒異常;若是什麼也沒有發生,就更可怕,連源頭也追不到。
“沒有,什麼都沒有發生。”沈嘉樹笑了。
朱漣不會忘記這個笑容。
有些人活着的時候也要死不活的,明眼人一看就知,像朱漣,如槁木死灰,很多女子婚後的模樣。
有些人生龍活虎,活蹦亂跳,看起來會長壽,結果重病在身,要死要活,還沒有生欲。
世間還有比沈嘉樹更難懂的人嗎?
見到沈嘉樹的模樣,知道即便再追問,也不會聽見回答,于是沒有再問。
兩人聽醫囑散步,保持好心情,在将軍府後院走動,沈嘉樹隻知道問朱漣為什麼不高興,卻不知道他自己正是朱漣不高興的緣由。
得到沈嘉樹的親口承認,似乎有什麼塵埃落定,再無僥幸,朱漣幾乎能夠想象沈嘉樹變成屍體的冰冷模樣,不禁手捧胸口,感覺到胸腔處傳來陣陣明顯的心絞痛。
以往聽說有人情志郁結,至于殒命,朱漣如今算是嘗到滋味,教人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