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與大皇子矛盾愈烈,早晚要硬拼一場。”耶律希道。
耶律宏哈哈一笑,“好,不過是狗咬狗,讓他們狂犬亂吠去吧。”
“呵……狂犬亂吠,大哥,這說的不也正是你我嗎?”耶律希笑道。
“你若安分聽話,我和你二哥自然不會虧待了你。”耶律宏面沉如鐵,神色不悅,“父王已經在暗中整頓軍隊,就等着來年奪回失地,報仇雪恨。現在當務之急是一定要找機會除掉沈穆,他在一日,西北大關就一日攻不破。
“放心,臣弟自有辦法,讓他身敗名裂。”
耶律宏挑眉,“你是說青銅山銅礦之事?但沈穆一直行事謹慎,你能找到證據?”
耶律希微笑,“重要的不是證據,而是那皇帝的猜忌之心。”
他頓了頓,道:“時候不早了,大哥還是少呆在這裡,省得惹人懷疑。”
耶律宏一甩袖,大步離開。
“你最好祈禱他平安無事,”耶律希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神色陰翳如野獸,“否則,我第一個殺了你。”
*
裴茗找見楚玉離的時候,他渾身都濕透了。
那天他沖進雨幕裡,漫山遍野找草藥,他并不太清楚沈穆所中的是什麼毒,隻是盡量尋到了些清熱解毒的對症草藥,再折返回山洞裡,用石闆盛了雨水煎藥,好容易熬出一小份藥湯來。
沒有湯匙,他便把藥汁含進自己嘴裡,再用唇齒喂給沈穆,幫着他咽下去。
就這樣一遍一遍,一點一點喂着,沈穆卻絲毫沒有退燒的意思,但似乎也沒有惡化,隻是依舊反反複複發高燒,忽冷忽熱的打着擺子。
洞外的雨傾瀉着似乎永無盡頭,楚玉離心知不能再耽擱,他再一次沖進大雨裡,想要找人來幫忙。
雨中的山谷裡滿是泥沙,路滑且陡,楚玉離的腿方才扭傷了,走起路來十分不順,一路不知摔了多少跤,全身布滿了被砂石磕出的擦傷。
直到他看見朦胧的雨霧中有一片閃爍的火光。
默軍辦事一向隻認準目标,那時看到沈穆跳崖,便不再逗留,自行離開了。宋元良和陳泉他們便立刻聯系上裴茗,趕到山崖下去尋找。
楚玉離直到看見裴茗他們把沈穆帶上了馬車,才松了一口氣。
立刻喚來軍營裡的軍醫,那軍醫常年跟随行軍,隻能應付些常見的病症,對這種來勢兇險的毒藥卻經驗不足,診脈診了半天,也沒斷出個所以然來。
“沈将軍中毒後,可曾服過什麼藥?”軍醫皺着眉頭,問。
“吃了個活血化瘀的天香豆蔻丸,後來我又找到了些玄參、蒲公英、升麻、甘草,熬成湯藥喂給他,其餘便沒有了。”楚玉離渾身濕漉漉的,也顧不得擦,一直寸步不離守在床邊。
“這倒是奇怪了,這毒來勢兇險,但是這幾味藥,斷不足以解毒,可将軍若毒發,一日内斷然斃命,怎麼卻撐了這許多日子?”軍醫抓耳撓腮。
裴茗道:“也許是天香豆蔻丸和這幾味藥混合後,有了特殊的療效。”
軍醫點頭道:“這倒也有可能。”
楚玉離急聲道:“你們啰嗦什麼!現在到底怎麼辦?”
“公子莫急。“軍醫摸摸胡子,道:“看這症狀,将軍所中之毒應為西北特有的葉寒之毒,此毒第一日最為兇險,如今将軍既已熬過第一日,便還有希望。我再試着開幾副藥方緩解症狀,但這西瓊窮山僻壤之地,缺醫少藥,還請盡快把沈将軍送進京城,那裡自有醫術高明的醫師和名貴的藥材,可慢慢調養解毒。”
裴茗點頭,“好,我即刻便送将軍回京城。”
“玉離,你呢?你要一起回京嗎?”戴淩若問。
楚玉離頓了頓,沒說話。
他在床邊慢慢跪下身,把自己冰涼的手掌覆在沈穆滾燙的額頭上。沈穆靜靜躺着,微微皺着眉頭,也不知昏睡中依舊在想着什麼煩心事。
“我不去京城了。”楚玉離抿着唇道,“還請你們一定醫治好他。”
“好。待将軍情況好轉,我會第一時間寫信告訴你。”裴茗把沈穆抱起來,走向門口的馬車。
楚玉離站在門外靜靜看着。直到這時候他才發現,沈穆雖然平日裡一副天塌下來我頂着的老大哥陣勢,但此刻,楚玉離看見他昏迷中低垂的頭顱,緊縮的眉頭,還有後背微微突出的肩胛骨,分明隻是個清瘦的讀書人模樣。
就是這樣的人,在西北為天下人擋了十年的風雨,卻不得不因此經受無數的算計與暗殺麼。
那一刻楚玉離忽然想變得強大一些,再強大一些,足夠保護這個曾經保護自己的人。
手中有一枚玉佩,比一般的玉佩更沉些,質地也大不相同。
他握緊了那玉佩,将那明黃色的墜穗緊緊纏繞在自己手指間。絲線将手指勒得發白,他也毫無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