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正跪在湖邊,面前一個燃着的火盆,裡面噼裡啪啦燒着什麼東西。趙珩靜立一旁,一手搭在大皇子肩膀上。那是個十分親切的動作,太子瞧見了,心中頓時燃起嫉妒之火——為何,父皇從來不肯拍拍自己的肩膀,反而對大皇子百般重視?
隐約傳來那父子二人的低聲交談。
“你在燒什麼東西?”
“燒母妃給兒臣的絕筆信。”
“昨天晚上給你的?信上說了什麼?”
大皇子沒有回答,直接把他那信件扔進了火堆裡。
信件上說了什麼?
索貴妃信上的那句話,他永遠也忘不了。
——“無人能以其母之罪,奪吾兒性命!”
索貴妃,索行簡,索朗元,整個索家甘願犧牲,保下他這個皇子,他如何能不竭盡全力,告慰母親的在天之靈?
沒有聽到大皇子的回答,趙珩歎了口氣,道:“終究是朕對不起她。”
“父皇何出此言?索家滿門抄斬,母親悲痛欲絕,甘願自盡。這是索家應得的下場。父皇不怪罪兒臣,兒臣已經感激不盡,絕不敢有所怨言。”
“這些日子太子對你步步緊逼,朕都看在眼裡,太子做事瘋狂,不計後果,難成氣候。是在不是儲君的最佳人選。朕觀察多年,你為人仁厚,辦事沉穩,睿智果敢,倒是與朕年輕的時候頗為相似。”
“父皇謬贊,兒臣愧不敢當。”
“呵……”趙珩笑了笑,忽然問,“朕讓太子去扳倒索家,你知道為什麼嗎?”
“ 兒臣不知。”
“索家名聲太差,不得民心,你身為索相之外孫,聲名威望必然受損。朕就是要讓你擺脫索家,方能有大成。”
“父皇……”大皇子驚異道。
“現如今,你雖然孤立無援,但别怕,朕今日就告訴你,皇位遲早是你的,太子就不可能登上皇位。”趙珩緩緩道。
聽到這裡,太子頓時悚然一驚。
父皇何出此言?
“從太子出生那日,朕雖迫不得已将他封為太子,隻不過是為了暫時安撫上官家,以保證其他皇子順利長大,而不被那毒婦害死。”
“朕已經忍了這麼些年,事到如今,朕早晚要廢了皇後和太子,拔了這眼中釘肉中刺。”
太子心中驚駭不已,還想再聽,卻聞遠處巡邏的侍衛腳步聲越來越近,兩人不得已,先離開了。
回到東宮,太子仍舊驚魂未定,他喝了幾口茶,一邊喝,一邊搖頭道: “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
那人笑道:“為什麼不可能?這是太子殿下親耳聽到的,不是嗎?”
太子看着那人隐藏在鬥篷下的陌生面孔,眯起眼睛問:“你究竟是何人?為何對我說這些?”
那人低聲笑了笑,避而不答,隻說: “事到如今,您還不明白嗎?您不過是給大皇子鋪路的。不然為什麼陛下去洛陽沒帶索相,卻帶走了大皇子,為什麼得罪百官的事都讓你做?為什麼殿下不管做什麼事都得不到認可?”
從來沒想過将皇位傳給太子……
趙珩的這句話好比晴天霹靂,将太子的意志徹底擊垮。
如果從來沒想過傳位給我,那兒臣這些年所做的一切究竟為了什麼?你就那樣任由着我拼命辦事,戲耍我,看我的笑話,毀了我這一輩子嗎?
你就甘願把我當成大皇子上位的墊腳石,沒有用處了,就毫不可惜的扔掉嗎?
父皇!
我的好父皇!
兒臣……兒臣在你心裡,究竟算什麼?
太子渾身都在發抖,那是極緻的憤怒和痛苦壓抑不住而産生的顫抖,他的手緊握成拳,眼中充斥着紅血絲,像是熊熊怒火在燃燒。
那人十分滿意,繼續道:“我家主子不甘心看太子殿下被蒙在鼓裡,特此囑咐屬下,幫太子殿下一把,實現您皇後一直以來的登基大願。”
太子沉聲道:“你想讓我逼宮謀反?”
“不是我想讓太子殿下逼宮謀反,我隻是把太子殿下心中所想說出來而已。”那人道,“您想想,您剛殺了索家滿門,若是以後大皇子繼位登基,您和皇後娘娘還有活路嗎?若是如此,您倒不如冒險拼一把,自己殺出一條血路來。”
“畢竟,監國大印還在你手上,而武甯侯在京城以西駐紮者三萬兵馬,您今夜下令,明天一早大軍就能趕到京城,控制京中局面,您借機殺了陛下和大皇子,到時候您貴為太子,順利登基,誰還敢非議?”
趙琛沉默不語,仔細思忖着這番話。若是放在以往,太子隻聽見這種大逆不道之言,必定要拍案而起,怒斥對方。但此刻,他隻早已被怒火燒掉了理智,他的胸腔劇烈的起伏着,對趙珩的恨到達了極點,他恨不得立刻就沖進金銮殿裡殺了自己那個冷血無情的父皇。
“好……好啊…… ”過了好久,太子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咬牙切齒道, “父皇,你既然不給兒臣活路,那咱們誰都别想好過!”